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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派到这里来见拷问者?”
“我们一直在等你,南谷师叔,”首领的声音很刺耳。他个子高大,鹰勾鼻,眼中闪着每一个拷问者都有的确信的光芒。“你本来可以来得早些。我是沙不仁,是伯虑国这里怯薛军都检点元好问的副手。怯薛军他们自称挖掘真相的手,他们不喜欢拷问者这个名字。村里有一条桥,叫你的人过桥吧。我们在客栈里再谈。那地方出人意料的舒服。大师叔亲自告诉我要避开某些人的耳目。这个村子已经安排好了。现在,行动吧。从现在开始,我来指挥。如果你有怀疑,我有大师叔祖的密令。”
南谷强忍住涌上喉头的咆哮。沉默。他猜想,尸体是被堆积在村子外面,还是被丢到了河中?这很像拷问者的作风,为了保密而如此冷血地杀害整条村庄的人,却又如此愚蠢地把尸体丢到河中让它们顺流而下,把他们的所作所为从甜水塘直到蟠螭邑一路昭示过去。
南谷子想到这里,不满道:“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要带着两千武士跑到伯虑国这里来,拷问者。”
沙不仁的脸绷紧了,但他的语气仍然刺耳而且高高在上。“师叔,这很简单。整个逐鹿之原有许多镇子村庄,除了村长或者镇议事会以外无人管辖。他们早就该接受上天的指引了。这些地方会有很多妖魔邪祟的。”
南谷的马匹跺了跺脚,他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带了一整支军队,秘密地穿越了几乎整个伯虑国,就是为了到几个污秽的村子里抓妖魔邪祟?”
“你是来执行使命的,南谷师叔。来执行上天的使命!难道说你开始脱离天意了吗?”沙不仁露出扭曲的微笑,“如果你想痛痛快快地战斗,你也许会有机会的。在投门岭那里有大批陌生人集结,就算伯虑国和他们的敌人能在足够长的时间内放下互相之间的争吵来合作,也不一定敌得过。如果那些陌生人打过来,你将会获得你想要的战斗。伯虑国人声称那些陌生人是野兽,是混沌妖皇手下的妖怪。有些人说,他们还带着鬼子母们。”
“如果这些陌生人真的是妖魔邪祟,我们也必须对付他们。但是,得按顺序来。”好一会儿,南谷终于又说道:“这么说,谣言是真的了。卫符过堂白虎神的军队回来了。”
“不,只是一些陌生人。”沙不仁冷冷说道,像是后悔提起了这事,“不论他们来自何处,他们只是陌生人,也许是妖魔控制的人。我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你需要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他们现在不用你管。我们在浪费时间。带着你的人过河,南谷师叔。我会在村里给你传达命令。”他掉转马头,朝着来路飞奔离去,给他举火把的人紧跟在他身后。
南谷子闭上双眼以加快恢复夜视。自己就像棋盘上的棋子一般被人利用。该死!他睁开双眼,他的副手应声来到他身边,在马鞍上挺直腰杆以示对南谷子的尊敬。
这个瘦脸汉子眼中的光芒几乎跟拷问者一模一样,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好士兵。“前面有条桥,把武士们带过河去扎营。我会尽快跟你会合。”南谷子收起缰绳,朝着拷问者离去的方向而去。
南谷子继续想,就算自己是棋盘上的石子。但是,是谁在移动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青黛穿过女客楼时,午后的影子已经开始渐渐让位给黄昏。在箭缝之外,黑暗渐浓,压迫着回廊里的灯光。
最近,黄昏对于青黛来说是一个烦扰的时刻,拂晓也是。拂晓是新生白天的开始,正如黄昏是夜晚出生的时候,然而,在拂晓时,夜晚死去,而黄昏时,白天死去。混沌妖皇的力量来源于死亡;他从死亡身上获得力量,所以在这些时刻,她觉得自己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在骚动。至少,有什么东西正在那半黑不黑的影子里翻腾。某种她几乎相信只要自己转身转得足够快就能抓到的东西,某种她确信只要自己看得足够仔细就可以看到的东西。
穿着黑金两色直裰的女招待在她经过时向她行礼,但她毫不理会。她的目光紧盯着前方,根本看不见她们。
在她要找的那扇门前,她顿了顿,飞快地左右扫了扫回廊。视野之内唯一的女人都是仆人;这里当然不会有男子。她没有敲门就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荷花姐房间的外间灯火通明,地窝炉里跳动着明亮的火焰以驱赶定阳夜晚的寒意。荷花姐和她的贵妇客人们四散坐着,或在椅子上,或在厚地毯上,她们的其中一个伙伴站着,正在大声念书。念的是冷应澂写的《楼高听月最分明》,内容是讨论男女之间如何相处。
青黛抿紧了嘴唇;她当然没有读过这本书,但是她对它听说得够多的了。荷花姐和贵妇们对书中每一个段落都报以一阵大笑,互相抱在一起,用脚跟敲着地板,就像一群小女孩。
最早发现青黛的是念书的贵妇。她呆住了,惊讶地睁大双眼。其他人转身看看她瞪着什么,笑声随即被沉默代替。除了荷花姐,所有人都慌忙爬起来,整理头发和裙子。
荷花姐优雅地站起来,脸带微笑:“您能来真是我们的荣幸,青黛。这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意外。我原以为您明天才会来。我以为您在长途旅行之后想要休息一下才……”
青黛一口打断她,朝着空气说道:“我
要跟荷花姐私下谈谈。其他人可以走了。请现在就走。”
房间里一时只有震惊的沉默,然后,其他女人依次跟荷花姐道别,又向青黛行礼。她根本不答理她们,继续直视前方,盯着空气,但是她能看到她们,也能听到她们口中小心翼翼地轻声说着一些对一个心情不好的鬼子母们的客气话。她不理会她们,于是她们都低下了眼睛,从她身边挤过去,别扭地压着自己的裙子以便不会碰到她的裙子,朝着门口走去。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房门关上后,荷花姐说道:“青黛长老,我不明白你这是想干什么,你说?”
在这里,没必要装傻卖乖地跟她称姊妹。对方比她年长,但是这里将遵循古老的礼仪。不论这些礼仪已经被遗忘多久,也许该是时候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