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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模糊地,湘儿隐约听见仪景公主说:“记得再问她一次。”
睡眠运起了她。
湘儿站在马车外面,在夜色里。月亮很高,浮云将阴影投在营地里。蟋蟀不停地鸣叫着,还有夜鹰的啼声。狻猊们隔着笼栅看着她,眼里闪烁着月光。
憨憨的大熊在铁栅后面熟睡着,仿佛是几个肉堆。长长的拴马绳里并没有马匹,白英的狗也不在她和张唐马车下面的皮绳里。醒来的世界中,短毛猛犸们站立的地方同样是空的。
湘儿思索了一下才知道,只有野性的生物在这里才会有映像。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湘儿绝不相信那些灰色巨兽也是驯养的家畜,虽然以前那个霄辰女人不止一次地这样告诉过她。
突然间,湘儿意识到自己正穿着那套裙装,炽火焰红,腰~臀被紧紧勒着,方形的领口开得很低,让她觉得自己的前胸都要从那里头挤了出来。
除了夜娇靡之外,湘儿根本无法想象会有哪个女人穿上这种低俗的衣服。大约,她会为孔阳这样穿,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一定是在她进入梦的世界时想到孔阳了,就是这样,不是吗?
不管怎样,湘儿可不会让瑶姬看到她这副样子,那个女人自称为一名士兵。湘儿和她相处得愈久,就愈感觉到她的一些态度和看法跟男人一样糟糕,甚至更糟糕,那就像是夜娇靡和酒馆里小流氓的混合体。
瑶姬不会随时都说出她的看法,但如果湘儿不小心穿上现在这样的衣服,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湘儿将衣服改成优质的深色红河黄麻裙,再加上一条她并不需要的朴素围巾,将头发重新结成一条端庄的辫子后,她才开口呼唤瑶姬。
“为什么你变了?”那个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黑影里走出来,靠在她的银弓上。她复杂的漂亮垂在肩后,月光照在她的长弓和箭上,映出一片银白。“我记得自己曾经穿过一件和你刚才那件很像的裙装,那时是为了吸引卫兵的注意力,好让温去疾能潜进去,结果那些卫兵看到我时,眼睛都像蛙眼一样凸了出来,那种感觉真有趣。特别是我后来穿着它和他跳舞的时候,他总是非常讨厌跳舞,但那次为了不让别的男人接近我,他坚持跳完每一首曲子。”
瑶姬充满柔情地笑了。“那晚我赢了他五十个金锭,因为他一直都在盯着我,根本没心思去看牌。男人们总是很特别,那样子就好像他从没见过我————”
“大约吧!”湘儿小心地打断她的话,同时用围巾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肩膀。
还没等湘儿提出问题,瑶姬又说道:“我找到她了。”湘儿脑子里所有的问题立刻都飞走了。
“哪里?她有没有看见你?你能带我去找她,同时又不让她看见?”恐惧不停地在湘儿心中打鼓,要是古冶子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他肯定不会说她勇敢了。但湘儿相信,如果她看见了燕痴,心中一定会立刻充满怒火。“如果你能带我靠近————”瑶姬举起一只手,于是她闭上了嘴。
“我不认为她看见了我,否则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瑶姬现在的神情非常严肃,湘儿发现,还是在瑶姬表现出士兵的一面时和她相处更轻松一些。“我能带你靠近她一会儿,如果你想去的话,但她并不是一个人,至少……算了,你会看到她的。你绝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也绝不能对燕痴采取任何行动,那里还有其它的弃光魔使。也许你能摧毁燕痴,但你能摧毁五名弃光魔使吗?”
巨大的恐惧让湘儿从头寒到脚。
五名!
她应该问问瑶姬看到或听到什么就好,然后就回到床上去,然后……但瑶姬正看着她,不是在质疑她的勇气,只是看着她。只要她开口,就开始行动。
“我不会出声的。我甚至不会去想导引真气。”五名弃光魔使聚在一起,现在她连导引真气一个火星的怒火都没有。她挺直膝盖,不让它们继续发抖。“只要你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出发。”
瑶姬提起长弓,用另一只手抓住湘儿的手臂……
……湘儿的呼吸卡在了她的喉咙里。她们站在一片空无之中,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她没办法分出上下,似乎朝任何方向都会开始一次永无休止的跌落。她转动着头,让自己朝瑶姬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她们下方,燕痴也站在这片黑暗里,身上穿着几乎无法与周围环境分辨出来的黑色衣服,她正弯下腰,专注地倾听着。
就在湘儿下面更远的地方,四把各不相同的巨大太师椅放在一片铺着白色瓷砖的地板上,而地板也只是飘浮在黑暗里。奇怪的是,湘儿能听见那些坐在椅子里的人说什么,就好像她就在他们身边一样。
“……以前从来都不是个懦夫,”一名身材丰满、有一头赤红色发丝的美女说,“为什么现在开始软弱了?”
湘儿好像是穿着银灰色的薄纱,上面缀了许多宝石。她懒洋洋地坐在一把奇玉椅子里,椅子仿佛是由许多裸体百戏演员的雕像组成的,椅脚是四个男人的雕像。
湘儿的手臂放在两个呈跪姿的女人雕像背上,两男两女举着一个白色丝垫,正好垫在她的脑后。椅子的基座由更多的人体组成,其中有的人形扭曲的样子让湘儿根本无法相信真正的人体能那
样。当她发现其中一些人体并不止是在表演百戏时,脸一下子变红了。
另一张椅子上,一个中等个头、身材结实的男人正恼怒地探出身子,男人的脸上横过一道青紫色的伤疤,嘴边留着修剪整齐的小胡子。他的椅子是用硬木雕成的,上面还刻着成队的士兵和战马,在椅背最高处雕刻着一只戴着钢手套的拳头握着一道闪电。
他的红色长衫与缺乏光泽的椅子形成鲜明的对比,金色的蔓草花纹从肩头一直延伸到双臂上。
“没有人能说我是懦夫,”他凶狠地说道,“但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下去,他就会直接来割开我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