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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太后顿觉脸上无关, 她才要说话,就听身边的吴嬷嬷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她再看看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想了想, 便也罢了, 只冷着脸道:“都进去说吧。”
严褚眉头紧锁, 下颚绷得极紧, 他抚了抚元欢手腕上那肿起的一条红痕,声里的心疼几乎溢出来, “是不是很疼?”
元欢只抿着唇淌眼泪,半晌才点点头,声里蕴着颤颤哭音,“疼的。”
严褚铜色的手掌覆在女人湖蓝的软袖上,上头突兀地冒出来几根细小的青筋, 他静默了片刻,抚了抚元欢乌黑的发顶,声音几乎算得上温和:“跟元盛去偏殿上药, 朕等会就来。”
元欢嗅了嗅空气中的檀香味,又听着苏太后轻而不屑的一声冷哼, 垂眸应了声好,又由清茶扶着去了偏殿。
她此刻脑子里乱糟糟的, 也确实该好好地冷静一下。
她有许多事都是不明白的。
手臂肿起的地方刺痛不断传来, 元欢睫毛微颤, 突然停下了步子, 左手轻轻柔柔搭在清茶的手上,低声问:“我从前是不是认识方才那替我求情的太监?”
“团慎也曾伺候过公主,公主方才听着声音,可是对他有了些印象?”
元欢听了这样的回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也没回答是或不是,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儿,“那上回那个罗大人呢?我同他,是不是关系不大好?”
清茶脸上表情一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反问道:“公主是不是对罗大人印象不好?”
元欢抬眸,轻轻颔首,而后将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清茶知晓瞒不住,便索性压低了声凑到她耳边,道:“公主十分不喜罗大人。”她想了想,又强调了一遍:“分外不喜,光是听着罗大人的名都恨不得躲上十里远。”
元欢又想起那日严褚说的那句‘他险些成为你的夫君’,便不由得起了一手臂的细疙瘩,她脚步不由得快了些,像是后边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
但听过清茶嘴里吐露出的这些话,元欢便可以基本确定,她潜意识里的直觉是准确的,她现在虽然记不得从前的事,也看不见眼前的人,但只要听到对方的名字和说话声,便可以基本确定,这人与自己从前的关系是好是坏。
只是严褚……
她现在那样喜欢他,从前也该与他关系不错才是,但梦境中的桩桩件件,无不在提醒着她,她和他之间势如水火,争锋相对,并不和谐。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留下了消肿去疤的药膏,离开前又免不得竹枝几句,叫每日的汤药不可中断,须日日喝着,脑后的淤血才会消散。
元盛见元欢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得笑着提了句叫她宽心的话:“公主放心,方才那挨板子的奴才已经被抬下去治疗了,听太医说没有性命之忧。”
元欢总算听着了个好消息,眉心稍微舒展了些,但心头到底不安,东想西想的也没理出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她手指头轻轻抚上自己的眼皮,继而又捂住了整张脸,堪称冷静的声音从指间流泻出来,“现在的我同以前的我相比,是不是太懦弱了些?”
“现在遇着了什么事,就只会哭。”
她的语气幽幽似一阵捉摸不透的风,连里头透露的是个什么意思都是扑朔迷离。
答话的是竹枝,她将一层白纱缠在元欢的手腕上,状似不经意地回:“断断没有那样一回事,奴婢倒觉着,从前公主太仙气了些,现在更叫人觉着好接近。”
“奴婢们啊,都喜欢公主现在的模样。”
实际上这后宫的女人,太过强势总没有好处,鹿元欢从前,没少因为那寡言少语的性子得罪人,许是从小被排挤被欺负狠了,后边遇着了谁都是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因为软言软语的求饶并不会让那些欺负她的人停止奚落和嘲讽。
那也是她仅剩的一点自尊。
久而久之,便真的谁也不待见了。
元欢听了竹枝的话,怔怔地放下手,下巴微昂,露出双秋水般的眸子,声音里倒是颇有了几分从前的清冷意味,“那皇上可会嫌弃我没用?”
这话一说,屋子里的人倒是都低低地笑了起来,殿里凝滞紧张的气氛都缓和了不少,桃夏胆子稍大一些,她将元欢扶到床上躺着,掖了掖被角,道:“公主可真是多虑了,皇上素来是最惯着公主的,您什么样都好。”
桃夏和清茶一样,同样是在琼玉楼贴身伺候的,也最了解这两人之间的事儿,别说只是爱哭了,就是元欢矫情得想摘天上的月亮下来,皇帝也不会觉着有半分的嫌弃。
而公主瞧着那么讨厌皇上,但每回新年佳节,瞧见皇宫外的万家灯火和来往宫人们脸上的喜气,仍是会如释重负地笑,感叹这天下终于等到了一个励精图治的好君主。
当初三皇子千方百计递密信给公主,却叫主子面无表情地烧了,连片刻的犹豫迟疑也没。别人不知,清茶和她都是瞧在眼里的,主子若真的想杀了皇帝,不过是一命赔一命的事罢了,皇帝又没有留下子嗣,这天下必定大乱。
三皇子这时候再打着复国的旗号趁乱崛起,不说一举成功,但至少可以偏安一隅,无需这般东躲西藏不能见
人。
再或者在随意一杯茶水中投毒,令皇帝一辈子绝嗣,那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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