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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蓉再次清醒,睁眼见黑黝黝的茅草房顶。她正平躺在一张没有帐幔的木板床上,臀背触感坚硬。
她眼珠子动了动,这是一间简陋茅草土房,狭小,暗沉沉的,室内仅一几一床,一盏陶制小油灯搁在小几上,散出微弱的黄光。
如今是晚上,外头滴滴答答的,正下着雨。
晏蓉恍惚了片刻,仿佛锈住的大脑才开始转动,她这是出了山林了?
不是说,还有近两天的路程吗?
她这是直接昏昏沉沉过来了?
晏蓉抚额,她现在额头还一抽一抽,嗓子颇为干疼,浑身乏力,明显是生病了。
她唾弃自己这不大实用的身体,素质太差,忒容易生病了。
“咳,咳咳!”
喉咙一阵痒意,晏蓉咳嗽出声,惊起了门外正在照看药罐子的申媪。申媪大喜,匆匆推开半掩的茅草房门:“女郎,您终于醒了!”
她扶起主子,让晏蓉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给顺着气,另一手拎起茶壶,给粗陶碗里斟了水,试试温度正好,忙端起小心凑到主子唇边。
晏蓉渴得很,一口气喝干了一碗水,乳母问她还要吗?她摇了摇头。
申媪道:“也好,药刚煎妥,晾一晾,女郎歇歇正好喝药。”
她现在很服陆礼那个一脸病痨的先生,药服了一剂,她家女郎就醒了。
“阿媪。”
晏蓉咳已一阵,喉咙痒意终于压下了,她声音虚软无力,还有些沙哑,问:“我这是病了多久?咱们从山里出来了吗?”
“如今是怎么一个情况?阿媪你给我说说?”
“女郎,咱们是今儿下午从山里出来的,如今都一更了。”
环境恶劣,申媪也顾不上讲究,拿件外衣垫着,让主子靠在土墙上坐着,她继续说:“您这都病了有两天了,发热昏昏沉沉,一出山,霍侯就命人打马去最近的小镇捡了药,煎了给你服下。”
晏蓉闻言有些赧然,她恍惚记得,自己将要支应不住时,霍珩自马背上将她抱了过去。
两人这是,一直共骑的吧?
只是她暂时顾不上这些,急急问:“我们这是在黄河边上休整吗?外面情况如何?洛阳呢?”
她不大担心太原,按她遣的报信者脚程算计,大概家里刚接到信也没多久,弟弟领兵赶来接,一时半会也赶不到黄河边,不急。
她更关注洛阳以及怀帝的情况。
申媪点了点头:“是的,出山不远有个小村庄,可惜村民寥寥,大约是今天旱情无法耕种,都离开讨生活了,霍侯下令略略收拾房舍,原地休整。”
晏蓉颔首,霍珩做出如此安排,他们肯定是已经安全了。之前一战,受伤者中有一部分是中了毒的,出了山,情况允许肯定得先安排大伙儿拔除余毒。
她已经顺利离开了,只要洛阳方面那边没有太大的转圜,当初所求,便能实现。
晏蓉颇为期待,申媪却道:“洛阳那边的消息,婢子并不知情,女郎要不召晏一来问问?”
她确实不知情,也无瑕分心这些,因为晏蓉的陪嫁侍女病了大半。火里来水里去,又一路惊险,在山里绷着神经还好,出来后松了一口气人就倒下了。
剩下没病的那几个都打了焉,申媪只得安排那几人照顾同伴们,她亲自守着主子。
晏蓉生病其实也挺正常的,侍女们有的生病比她还重。
“女郎要不与霍侯相询也行,女郎醒了,想必霍侯很快就会过来的。”
说到这里申媪喜滋滋的,霍珩一路护着晏蓉同骑,晏蓉病得昏昏沉沉,他面沉如水,一路快马加鞭,硬把两天路程用一天半走完了。
出了山,他亲自安排晏蓉下榻房舍,又看着她被喂了药,要不是他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恐怕现在还在这呢。且他离开前命人人在屋外守着,刚才晏蓉醒了,已经有人奔去禀报了。
乳母想些什么,晏蓉大致能猜的出来,她挺无奈的:“阿媪,你……”
不过不等她的话说完,门外就由远至近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霍珩在檐下解了蓑衣,低声道:“世妹?”
“世兄,请进。”
救命之恩,又一路受其照顾,这时候生生避嫌就矫情了。此处并非闺房,当世对女子的约束也没那么大,晏蓉低头略略整理衣襟,待一切整齐,她便扬声请人进屋。
霍珩推开房门,一进屋就先打量晏蓉面色。见她虽眼下仍有浅浅青痕,脸色苍白,但精神头不错,也没前两日那般虚弱了,他露出笑意。
“陆先生果然善岐黄之术,世妹已渐愈。”
他走到近前,缓声安慰:“你体内余毒已经拔清,风热之症只需好生服药数日,便能根除。”
“多劳世兄费心。”
霍珩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真的费了不少心,但客气话多说就没意思了。晏蓉道了一声谢之后,笑了笑,她想招呼霍珩坐下,环视一圈,却发现房内空空如也,除了床就一个小几,不说胡凳坐席,就是连麦秆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她犯了难,霍珩很高,她躺着的木板床又十分矮,勉强到他膝盖高度。她仰着脖子和他说话固然辛苦,霍珩特地来探病,
让人杵在床边说话更不是事。
跟罚站似的,太失礼了,眼前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晏蓉干脆往里头挪了挪,大大方方地说:“世兄快快请坐。”
将这个小难题抛给霍珩吧。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这不算她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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