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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太大了,乾德帝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他才知道自己刚才吵到了睡熟的少年,猛地就闭了嘴。
荣华用眼角快速地往榻上瞄了一眼,他倒想看看这少年是何方神圣,他跟在乾德帝身边也有三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乾德帝如此慌张。
只见乾德帝他一手轻轻地执着少年细瘦的手腕,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别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温柔?荣华怕自己是被暖阁里的烛光晃了眼,看错了,还背过身偷偷地揉了揉眼睛。
这时大宫女拿着一套灰扑扑的里衣进来,这是她临时跟宫里的小太监借的。她拿进来跪在榻前躬身对乾德帝说:“陛下,衣服奴婢拿来了,让奴婢来为这位公子换上吧。”
乾德帝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只是
一摸,就皱起了眉头:“这么粗糙?”
大宫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太监穿的衣服,布料和做工上当然不能跟皇帝的比,乾德帝习惯了绫罗绸缎,觉得太监的衣服粗糙也是正常的。
乾德帝应该也看出来这是太监穿的衣服了,他推开,对大宫女说:“殿里没有其他衣服了吗?比这轻柔舒适一点的。”
承光殿就乾德帝一个主子,也只有主子的衣服质地才会好,大宫女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轻柔又合适这少年穿的衣服,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乾德帝也不为难她,直接吩咐她说:“去拿一套朕的里衣过来吧。”
大宫女闻言心中一骇,皇帝的里衣从来只有皇帝能穿,还没听说过可以给别人穿的。皇帝的里衣是明黄色的,明黄色是皇权的象征,不是谁都能穿的,饶是得宠的妃子给皇帝侍寝,仅仅是床笫之间的情趣,也不可以。而现在,乾德帝居然要拿自己的里衣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穿,这让她如何不吃惊。
荣华也是吃了一惊,这要是他师父,司礼监总管公公在,一定会高呼不合礼制,以死相劝乾德帝改变主意。但总管公公年纪大了,不便跟在乾德帝身后,伺候乾德帝的事就交给了他这个徒弟。他不仅要照顾乾德帝,还要管规矩,提醒乾德帝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以免失了皇家体统。
他刚要出声提醒乾德帝,就见乾德帝抬起手制止了他,不容置喙的样子令他害怕,他只好缩了缩脖子,不出声了。
大宫女见御前公公都这样,自己就更加不敢说什么了,她几乎是打着趔趄跑出去拿乾德帝的里衣,慌慌张张地拿进来,就看到乾德帝要抱起浑身湿透的少年要给他脱衣服。
乾德帝哪里能做伺候人的事,也不怕折煞了这个少年,大宫女连忙上前道:“陛下,还是让奴婢来吧。”
乾德帝也是抱起少年,才发现自己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有些无从下手,这会听大宫女说让她来,他也不再执着,而是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大宫女,由她来给少年换衣服。
大宫女欠了欠身,小心地坐到榻前,弯腰给少年换下湿衣服。乾德帝就在旁边看着,宫女伺候惯了人,动作温柔细致,完全没有打扰到睡梦中的少年,的确比自己做得好多了。
荣华见乾德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心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他们家陛下这不会是,看上了这个少年吧?
他心里大惊,乾德帝活了三十余载,他就从未见乾德帝喜欢过什么人,后宫那么多娇艳的妃子他都爱理不理,就连皇后,也只维持着帝后之间的相敬如宾。眼前这个少年何德何能,竟然入了圣上的眼?
荣华不由得再次打量起榻上的少年,这个少年面色苍白如鬼,骨瘦如柴,除了五官出色了些,看不出哪里好的,说不定还是个病秧子,乾德帝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一定是他多虑了吧?
大宫女已经除下少年湿透的外衣,正要解他的里衣,乾德帝见状猛地回神,从少年身上挪开眼,对身后一直盯着少年的荣华说:“荣华,伺候朕更衣。”
荣华猛地回神,应了声是,就跟着乾德帝离开了暖阁,回内殿换衣服去了,暖阁里只剩下大宫女和几个小宫女在伺候昏迷不醒的少年。
乾德帝换了身常服,又回到暖阁。榻上的少年已经换下了原本的湿衣服,身上穿着是他明黄色的里衣,他的衣服对于少年来说太大了,松松垮垮地裹在少年身上,像是已经完全被他占有了一样。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连神情都柔和了许多。怕吵到熟睡的少年,他放低声问身边的宫人:“太医还没来吗?”
宫人唯唯诺诺地应道:“可能是外头太暗,路上耽误了,要不要奴才去催一催?”
乾德帝挥挥手说:“去吧,让太医快点过来。”
宫人应了声,就退出去请太医了。乾德帝则走到榻前坐下,借着烛光仔细端详少年。
这孩子看起来比他最小的女儿还小一些,小小可怜的一个,不知道多少岁了,就被狠心的尹家人骗进宫来,连相依为命的娘亲没了都不知情。
乾德帝看着他在睡梦中都不安稳的样子,想到他才刚受到了娘亲早已过世的打击,现在应该是极其痛苦的。乾德帝又何尝不是少年时就痛失生母,看到他这样,不由得想起往事,不过这个少年看起来比那个时候的他弱小多了,伤心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少年大抵是受了寒,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气也有些喘,嘴巴微微张开,打着小小的呼,睡得不太舒服。乾德帝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努力回想起儿时母后是如何哄他入睡的,把手放在少年的前胸轻轻地拍打。
荣华在一旁都看得呆了,他跟了乾德帝三十余年,还没见过乾德帝这么温柔的样子,怕是连太子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少年才第一次出现在圣上面前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荣华不禁想到乾德帝如今都已经三十又几,快到不惑的人了,还没体会过正常人的情爱,如果这个少年真的能激起乾德帝不曾有过的情感,那他倒是挺为乾德帝感到欣慰的。
少年在乾德帝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但是他
的病乾德帝无能为力,看着他被风寒折磨,乾德帝的眉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再次问身边的宫人:“太医还没到吗?”
话音刚落,刚才去接太医的那个小太监就拉着白发花花步履蹒跚的老太医进来了。
乾德帝见太医来了,就对他招手让他进去,指着榻上的少年对他说:“爱卿,快来看看这个孩子。”
太医这才提起药箱,弓着腰进了暖阁,只见乾德帝坐在榻前,榻上躺着的却是个眼生的瘦弱少年,他一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医者父母心,眼看着少年被病痛折磨,他也无心去管这个少年是谁了,先给人看病比较重要。
乾德帝冷冷地哼了一声:“今个儿又不是什么日子,贵妃怕不仅是来请安这么简单吧?”
他说这话的声音不大,只有身边的几个人听到了,叶姑娘想起自己之前在承光殿外打发了沐贵妃宫里的碧蝶,想来是让碧蝶记恨她了,才搬了沐贵妃过来。沐贵妃好歹是代为掌管后宫的人,平时也颇得乾德帝器重,叶姑娘怕一会乾德帝听了沐贵妃的话怪罪她,她二话不说跪了下来,主动坦诚道:“回陛下,贵妃娘娘怕是冲着奴婢来的。之前尹公子还没醒来的时候,贵妃娘娘派了宫女过来,奴婢怕她吵到尹公子,就将她打发回去了,想来是因此惹怒了贵妃娘娘,等下奴婢会亲自去贵妃娘娘跟前请罪。”
乾德帝闻言看向她,好一会儿才说:“你也是忠心护主,朕不怪罪你,贵妃那边由朕去说,你且起来,好好照顾公子。”
叶姑娘磕了个头:“奴婢谢陛下开恩。”然后才从地上起来,等乾德帝出去了,就恪尽职守地站在尹璁跟前,一副任凭差遣的姿态。
尹璁在旁边听了个大概,见乾德帝出去了,屋里头没什么要顾忌的人,才不安地问低眉顺眼的叶姑娘:“姐姐,刚才你可是为了我得罪了贵妃娘娘?”
叶姑娘见他惶惶不安的样子,怕他感到愧疚,连忙道:“公子不用放在心上,既然陛下让奴婢照顾公子,那奴婢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尽心尽力照顾好公子的,这是奴婢的本分。而且陛下也不曾怪罪奴婢,公子就更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了。”
尹璁听了她的回答,觉得这个叶姑娘挺好说话,人也不错,思忖一番,便打算从她这里入手,先讨好她,从她这里了解一下乾德帝,再考虑如何获取乾德帝的信任和宠爱。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拿出他跟胡美人讨食时的机灵劲,扬起一张无辜的笑脸问道:“姐姐帮了我,我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叶姑娘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在这深宫里除了乾德帝就很少有机会见到其他男子了,乾德帝是她肖想不来的,那就只剩下面前的尹璁。不得不说,尹公子真是长了副讨人喜欢的皮相,眼睛又大又单纯,被他这么仰头看着,就感觉像是被什么可爱又可怜的小动物依赖着一样,让人爱心泛滥,怪不得圣上会破例将他抱回寝宫亲自照料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