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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歪了歪嘴角,强颜欢笑道“族长,不若等她们回来问问她们的意思,怀渊走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分家旁人会以为我们如何欺负她们了……”
族长耐人寻味地倪了她一眼,王氏心里打什么主意显而易见,二房有了前途就想系在身边,可惜,晚了。他不像她妇人之见,摆摆手,催促沈怀安赶紧出发,“分家一事势在必得,今日来只是知会你一声……”
话落,不再看王氏扭曲的嘴脸,转身催促沈怀安立即出发,族长则去了京兆尹衙门,家中长辈健在,分家终究对名声不好,和衙门通声气对二房助益好。
王氏抬手试图挽留,伸出的手还未碰到族长衣袖,被沈怀安意味不明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回过神,一行人已在几步开外了,看着空落落的手,王氏第一次意识到,沈府,之后面临的情形会更糟糕。
得知沈怀安来了的时候,沈月浅正和文博武在菜地查看种的白菜,山里的天冷,菜苗长得慢,坏的要重新补上,她和玲珑到的时候,文博武已经在了,远山如黛的眉下眼神澄明,一身竹纹墨色衣衫衬得身形笔直,风姿如仪,双手环胸地靠在旁边白杨树边,好似突入林间的嫡仙。
沈月浅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候,他已走了过来,好似看穿她的心思,主动开口解释,“祖母准备回了,我来看看他们种的花如何了,你来看菜地?”
他不急不躁,沉稳如山,沈月浅倒不好退回去,僵着身子迎上前,悠悠施了一礼,点头道,“来瞧瞧菜怎么样了,文太夫人何时回京?”
他来便是接文太夫人回京,连着几日也没听文家人说回京一事,她以为还会过些日子。
“明日吧,天愈发冷了,再拖下去路上祖母身子吃不消。”文博武不动声色地挥退玲珑,见后者识趣地走了,他才低头打量沈月浅。
山里的日子枯燥,然而见着她神态悠然,过得不错。十岁的女孩正是发育的时候,身形比来的时候高了,一身素色绸缎褙子穿在身上稍显短了,精致的脸上长了肉,面容光洁,水润细滑,柔皙葱白的手提着裙摆,半垂着眸子,细长的睫毛刚遮住他与她对视的目光。
他目光如炬,沈月浅不敢抬头,拽紧了裙摆,故作轻松道,“我们去看看菜怎么样了?”
虽是询问,她心里已有了答案,果真,头顶立即传来他低沉的嗓音,“走吧。”
故而,玲珑禀说沈怀安来了时,沈月浅下意识地看向弯腰检查菜根的文博武,后者抬眸,挑了挑好看的眉,“三小姐有事便去忙,我来就好。”
沈月浅微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见他摆了摆手,“快去吧,明日我就走了,便不特意与二夫人告辞,还望三小姐代为转达。”
“大少爷……”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沉吟片刻,终究沉默地走了。
玲珑忙递上巾子给她擦手,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文博武直着身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们,这几日,文家大少爷与自家主子地走动她看在眼里,斜眼瞄着沈月浅,她容貌好,性子也招人喜欢,可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姐而文家大少爷已有十五岁了,两人差得也确实远了……摇摇头,挥去脑子里的想法,指不定文家大少爷是将自家小姐当成妹妹呢……
路上遇着文博文,沈月浅客气地屈膝施礼算作招呼了,后者像是看一个物品上上下下盯着她不放,玲珑蹙了蹙眉,上前小步挡在沈月浅身前避开文博文目光,后者微微一笑,大步往菜地去了。
“大哥,祖母问我们何时启程?”文博文面容俊秀,温文尔雅,语声清朗地问道。
文博武走出菜地,招手让文忠抬水来,漫不经心道,“明日启程,怎地,祖母急了?”
“祖母担忧府里出了事,我来时遇着沈家大小姐了,你不会告诉我你一改性子在秋猎上拔得头筹就是为那个莫不相识的沈家谋爵位?”文博文盯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这次回京后大哥性子变了许多,说他冷漠对一些事热衷得很,说他好相处,在府里仍跟谁欠了他钱似的冷着脸。
文博武望着紧紧拧着眉头的文博文,记忆是他离京前,文博文怒气冲冲的拉着他的手,质问他,大哥,为了那个女人你是不是连家都不要了,不娶妻就算了,为什么要去战场,你非得为她死了才能甘心吗?
文博文从来皆温和着脸,从小两人无话不谈,加之宁氏生文博文亏了身子,两兄弟更是要好,那一次,他却歇斯底里地指责他,那一刻,他才知道,他任性恣意的这些年里,给了他多大的压力。
二弟,是我欠她的,若不是我为人自负,自以为能护着她而没留着人探听她的消息,她何须被逼得嫁给声色犬马之徒,她一辈子皆为了所谓的亲人,我不能让她眼看着沈未远死。
那两年是他心里抹不去的阴影,她设计与宋子御私通坏了名声嫁进文昌侯府更是他心里的痛,若非无路可走,她怎会那么做。
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他十五岁这年,他必不会看着她陷入破釜沉舟之地,被逼无奈地嫁给旁人。
思绪被打断,目光落到冒着热气的桶里,文博武蹲身,细细洗着手上的泥,郑重道,“二弟,她不是别人,是你嫂子,记住了。”
文博武身子一僵,脸色煞白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笑道,扯了扯嘴角,“大哥,她才多大?”
看身量也就十岁,自家大哥可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低头,对上文博武庄重肃穆的神情,他一怔,“大哥,家里……”
“家里的事你不用管,我只是希望你与我一样能认同她。”上辈子,文博文恨透了沈月浅,他不想这辈子也是。
文博文沉默良久才张嘴答了声是,大哥喜欢的他自是要支持,估摸着刚才他看沈月浅的目光是不是越矩了,下次该友好尊重些才是。
文博武洗好手,接过文忠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擦,轻描淡写道,“待会收拾收拾,继续回沈府,有事问鲁妈妈。”
鲁妈妈包妈妈皆是他的人,重活一世,文博武经不起沈月浅受丁点的伤,哪怕是她在意的人都不行。
文忠恭敬地提着桶,称是退下。
沈月浅没想会这么快见着沈怀安,她已谋划好了,在寺里住两年,王氏以为她们松懈了必会想方设法动周氏的嫁妆,届时,她们回京提出分家,族里人必会支持他,毕竟,沈怀安是未来的族长,王氏在他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可是赤luo裸给他难堪,沈怀安不会让王氏损了他威严,当初,她给三叔公去信便有这层考量,没想沈怀安会自己提出来,如此,对她的计划更有利。
谁知,才多久的时间,族里竟主动提出沈府分家,她想了想,难不成王氏等不及动周氏的嫁妆被沈怀安抓了现行?
沈怀安仔细地看着这个侄女,神情缓和道,“皇上赐了小七爵位,圣旨已经下来了,我来接你们回去,至于分家一事,怕准备得差不多了。”
来寺里这些日子,周氏性子愈发沉默了,闻言,挥手命明月收拾行李,明早回京,脸上倒是看不出大悲或大喜。
沈月浅不一样,经历两世,能有爵位多重要她再明白不过,京里人最会捧高踩低,没有身份,只得任由人欺辱,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嫁给宋子御了。
“堂伯,这是真的吗?”沈月浅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沈怀安好笑地点了点头,“三叔公说小七福气好,一辈子有贵人护着,今时看来可不就是?你和你娘好好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就回了。”
沈月浅喜不自胜地点了点头,还想问问他所说分家一事准备得差不多是什么意思,转念一想,只要能分家就好,其他的回沈府就知道了。
到了沈府门口她才知道沈怀安话里的意思,沈家有名望的长老都来了,此时皆在门口站着,熟悉的面孔中,有的沈月浅一次也没见过。
周氏抱着小七下马车后也被眼前的情形惊着了,王氏悻悻然地站在一侧,薛氏与罗氏扶着她,神色苍白,好似随时都能倒下去似的。
沈月浅就着玲珑的手,盈盈下了马车,站在周氏身侧,往旁边马背瞅了眼,她们与文家人一同回来的。
听说沈府分家,文博文来了兴致要来观看,文太夫人训斥了两句,文博文厚着脸皮叫文太夫人也来看看,说见面即是缘,不能让她们受了委屈,说了通好话哄得太夫人高兴,加之沈怀安邀请,太夫人才应承下来,文博武在旁边虽不吭声却也是想来的,她记忆里,两人都不是喜欢看热闹的人,前者不感兴趣,后者不屑一顾。
文博武注意到她的目光,眯了眯眼,翻身下马,闲庭信步地走到一座雍容华贵的马车前,素手掀起帘子,台阶上的众人立即眉色正经望了过来。
沈怀安来过信,族长是清楚文家人也会来的,将军府身份尊贵,又有爵位在身,凭着文太夫人与宫里太后的关系,所有人都严正以待。
王氏脸上更是难看,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没想着不过打发她们去寺里竟能让她们入文太夫人的眼,气愤,懊恼,两者皆有。
“大家别拘束着,我顺便来坐坐,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文太夫人见众人神色各异,走上台阶,先出声表明态度。
众人给她见了礼,这时候,门口走来穿着身宫装的太监,规矩地躬身给文太夫人行了全礼,又给她左右两侧的二人行了礼才直起身子看向周氏,“二夫人回来了,洒家也该宣读圣旨了……”
沈月浅扶着周氏走上台阶,全部人跪下后,太监才宣读圣旨,无异是皇上感念沈怀渊为公丧命来不及看唯一儿子落地,遂将晨屏侯府的侯爵赐予他的儿子沈未洛。
念完圣旨,太监满脸堆着笑地朝沈月浅道,“三小姐蕙质兰心,皇上问起沈侯爷子嗣,皇后还夸赞您来着……”
语声一落,旁边的王氏身子直哆嗦,口吐白沫地往后倒去,薛氏罗氏吓得不轻,扶起她,忙吩咐人叫大夫。
太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沈府之事他也算有所耳闻,沈太夫人是铁了心要坏沈小侯爷名声哪,她这时候昏倒不是坐实了沈小侯爷与她八字相克吗,注意到旁边阴冷黑沉的视线,他轻了轻嗓子,声音尖细道,“皇上命钦天监测过沈小侯爷八字,钦天监说小侯爷乃福星转世,能造福身边之人……”
他的话说到这就差不多了,钦天监专管星象八字一块,不入流的道士哪能与钦天监相提并论,他一番话便将二房名声拉了起来,顺便打了王氏的脸。
周氏泛白的脸微微有了暖意,给明月递眼色让她赏公公银钱,自己则抱着孩子往院子去,未看旁边一眼。
族长气得嘴角都歪了,当着这么多人王氏给二房难堪,摆明了还想拿捏二房,也不看看眼下的情形,二房哪还能拿捏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