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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天已亮,求红票)
林缚对奢家最是在意,早在江东左军成军之前,他就往晋安、建安等地派有哨探。
此时奢家从浙西迂回分兵袭夺仙霞关、杉关,封锁进出浙西、江西的通道,虞万杲在建安、邵武、莆城等地自然也会张开天罗地网防备敌方斥候渗透,江东左军的哨探想要穿过敌我双方的封锁网,将消息传回崇州,极为不易。
十一月初五,林缚在江宁才接到哨探从建安传回来的情报。
在确知奢家出兵袭浙东之后,浙东郡司在对奢家出不出兵的问题上发生争执,东闽宣抚使、按察使都坚持向朝廷请示再做处置,提督虞万杲担心后路被截,从建安兵分东西两路去守仙霞关、杉关后路。
信路给奢家刻意封锁,浙东郡司在闽江中游的建安府确认奢家出兵浙东的消息时,已经是十月二十四日。也于二十四日这一天,建安城里的多处粮仓以及近邻仓储地的街巷大规模走水失火,如此折腾之下,虞万杲二十五日毅然从建安分兵去守杉关、仙霞关。
而在二十五日,仙霞关已经给奢家从浙西迂回的奇兵获得,二十六日杉关也相继失陷。
建安军二十七日前后分别在莆城北、邵武西北的谷道遇伏,东路大溃,蒲城给趁乱攻陷,溃军一直退到建州(今建瓯)才稳定阵脚;西路建安军退守邵武。
二十八日,晋安诸县皆反,除建阳知县不知所踪外,朝廷派往晋安的其他诸县知县、县尉等官员都给叛军绑缚扭送奢家,以奢、徐、宋等八姓为首的晋安叛军歃血为盟,组闽浙大都督府,共推奢文庄为闽浙大都督。
而在二十六日,以永泰伯宋浮为首的宋家军就出兵南向夺下泉州。
消息是二十九日从建州传出,传到江宁才用了八天,已经可以说是神速。浙北、江东、江西诸郡甚至还不清楚晋安、建安的状况。
在仙霞关、杉关给奢家派兵夺走之后,浙西、赣南皆无兵可遣去夺回要隘,有些官员甚至担心后路被劫的虞万杲归附奢家。
在林缚看来,虞万杲及麾下将卒与奢家打了近十年的血战,彼此双手都沾满对方的鲜血,哪里会轻降?
再说虞万杲已经官拜提督官,武官阶列正三品上轻车都尉、封清江县伯,降了奢家,奢家能封什么官位给他?
消息二十九日从建州传出时,虞万杲的建安军还牵牵的控制着闽北的建州、邵武、建安三城,而以奢家为首的晋家叛军在夺得泉州之后,更着意先取漳州。
东闽多丘陵少平原,有九分山一分田之说,地势形成西北高、东南低的特征,主要平原只有晋安、泉州、漳州等狭小的几处。
这几处多田平原都集中在以晋安为北端、以漳州为南端的狭窄沿海带上,南北长不过五百里地,夺得漳州、泉州之后,既方便控制,又能从这几处富饶之地获得大量粮草以供养晋安叛卒。
“虞万杲的建安军实际处于晋安叛军的合围之中啊……”顾悟尘从林缚那里得知哨探二十九日从建州传出来的消息,眼睛盯着稍略粗陋的东闽地图,为当前窘迫的局势紧皱眉头,也为虞万杲的建安军担忧。
林缚扶着下颔,默不吭声,看了柳西林一眼,想看他有什么见解。
“闽北山川间隔、溪水相错,建安军的出路无非是顺闽江而下攻晋安,抑或仰攻杉关、仙霞关,打通联系江西、浙西的通道,”得了林缚的鼓励,柳西林站起来说道,“八姓经营晋安近两百年,使晋安为东闽第一雄城。建安军虽有建瓴之势,也实难攻克。一旦强行攻城受挫,建安军必陷绝境,虞万杲善知兵事,多半不会走此策。晋安叛军已占明州、会稽,奇兵夺仙霞关,在仙霞岭挑唆矿民从乱,衢州已成险地。没有援兵派出,衢州不日就会失陷,晋安叛军在浙南很快会连成一线,虞万果从奢家手里夺回仙霞关,千难万难,唯从杉关入手……”
杉关位于江西抚州与东闽诏武之间,奢家派两千精锐走余水谷地,翻越信州、抚州之间的山岭,才出其不意的攻下杉关。
只要信州、抚州不失,奢家占据杉关的两千精锐实为孤军,受虞万杲与江西郡兵夹攻,又无粮草、援兵接济,只占所一住单薄的关城,未必能守多久。
然而杉关位于崇山峻岭之间,想夺回也不轻易。
奢文庄自然知道派兵夺杉关有飞脱之险奇,带兵之将必为坚忍可信之人,估计最后关键还是要看杉关守军粮草先尽,还是建安军先稳不住军心,也许进入浙东的晋安叛军会攻江西信州,解决杉关侧翼的威胁。
建安军近两万士卒,仅靠诏武、建州、建安几座山城供养远远不足,粮饷皆从浙西、江西起运。奢家出兵恰在秋饷运付之前,又事先派秘探烧建安诸城储粮,也不清楚在饷源给切断后,建安军的粮草还维持多久。如此形势下,军心想要不动摇很难。
就浙南的局势,除明州、会稽两府诸县给晋家叛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然而衢州、台州、平阳、处州等浙南府县还未失陷,
龙山一败,浙兵消耗殆尽,少数溃兵也多漂海越江逃入嘉兴、杭州等地接受整编,浙南府县防守只能依赖地方乡兵。董原在钱江北岸的嘉杭湖等地能调动的兵力不过两万,以维扬军、宁海军为主,错杂溃兵以及地方乡兵,精锐有限,守北岸的嘉杭湖三地尚且吃力,根本派不出兵马去援衢州,对夹于明会及晋安之间的平阳、台州等府县更是鞭长莫及。
晋安叛军猝然夺得明州、会稽,又出奇兵封虞万杲的建安军于闽北山城,又要出兵夺漳泉等地,正处于急势布局的阶段,暂时还分不出手来去夺浙南府县。
晋安叛军分不出手去夺浙南诸府县,东南诸郡也抽不精兵去援两浙。
十月底,刘安儿部流民军北进陕东受阻,退守商县,派红袄女刘妙贞沿丹水而下夺均州,进而攻克南阳,十一月初一,刘妙贞、杨全等叛将率一部流民军精锐从南阳北上向防务空虚的汝州进军,正式挺进豫西,意图与陈韩三的天袄左护军在豫中合师。
刘安儿、龚玉裁、罗献成等流民军势力虽说数度受挫,然而声势不减,从淮上转战湖北、川东、西秦等地,越战越勇,已成燎原之势,流民军规模几近百万。
其中以刘安儿部精兵最多,除刘妙贞、杨全外,吴世遗、孙杆子、马兰头都是其麾下能征善战的叛将。
陈韩三虽领缉盗营叛投刘安儿,实为独立一部,长期以来只保持四五千兵力,却最为精锐,军中又多战马,来往如风。陈韩三叛变后从流民军征战十数次,每战必克,令淮上、汉中、南阳、豫北等地的官兵以及地方兵闻风丧胆。
促动三十万黄河修堤民夫叛乱之后,陈韩三以天袄左护军自居,才正式在鲁西聊城补征健勇,将所部扩充到两万余人。
岳冷秋率长淮军北上镇压民变,先要面对的是在豫中会师的陈韩三、刘妙贞、杨全等流民叛军中的精锐,这时候也不知道他能有几成把握,不过北面还有三支来援的镇军归岳冷秋节制。
林缚虽与岳冷秋针锋相对,但与岳冷秋不希望江东左军在崇州溃败一样,林缚也不希望长淮军在豫中受大挫,那样会使整个中原局势一烂到底。
北地的战事也风起云涌,月底就有信报走海路传来,通报了燕山西北线的战况,东虏于十月下旬破开大同北的边墙,大举涌入晋北,大同周边城塞接连失陷,唯陈芝虎率精锐死守大同。
陈芝虎派信使突围向李卓请援,说东虏攻势甚急,不过又说城中粮草不缺,能守三五个月,要李卓援兵不可促发,免中虏贼打援之计……倒很有些大将的风度。
只要大同不失,东虏骑兵多半不敢绕道深入晋中,燕北局势堪能勉强维持,与此同时,朝廷又有声音,要李卓趁机从蓟北临渝出兵攻打东胡,既可解大同之围,又能趁机夺回辽西失地。
李卓对这样的声音置之不理,已经受到多次弹劾。
中原局势不稳,天袄叛军有可能会威胁燕京,李卓在蓟北练兵不过半年,成效有限,虽说东虏主力给吸引到晋中大同一线,此时也绝不是出兵夺辽西故地的时机。
东虏从北往南打,是从穷地入富地,可以就地抢粮解除补充,收复辽西故地从南往北打,是从富地入穷地,已经有以战养战的心思,在辽西穷僻之地也筹不到粮食,只能依仗后方。就算没有天袄叛军在鲁北大张声势,以当前的津海粮道也只能勉强维持京畿及北线诸军的粮草补给,又哪有余力派兵出蓟北临渝夺辽西故地?
所谓的围魏救赵,只是不切实际的书生之言,然而在朝中很有市场,也不知是否有人暗中怂恿,那些言官跳得厉害,攻诘李卓不出兵实是畏敌怯战。
在如此风雨招摇的局势下,林缚于十一月初八离开江宁,坐船返回崇州。
与江宁工部的争执也没有定论,但有葛司虞从中勾引,龙江船场及诸坊司大匠近百人拖家携口随林缚迁往崇州定居。林缚花银子买勇龙江船场及诸坊司的官吏,江宁工部的官员对此毫无察觉。在这些官老爷的眼里,匠户手艺再好,也是贱籍下民,哪里会放在手里。
随林缚同时顺江而下的,是杨释率领去崇州进行水战训练的两营健锐,分别来自顾悟尘从按察使司带出来的缉骑精锐以及从东阳乡勇里抽调的健勇。待训练有成,他们将直接编入江宁水营成为主力,而此时的江宁水营已经给顾悟尘分三拨轮调南往浙东支援战事,接受董原的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