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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坝泄湖,桃坞隘下口也是一片狼籍,但在桃坞隘南面的营地上,戈戟如林,战甲如鳞,将卒都在校场上席地而坐。看着山下骑队驰来,陈渍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紧了紧兜鍪的系带,回头吼道:“龟儿子们,拿出你们嗷嗷直叫的精神头来!”
诸将卒得令依次立起,在开阔的校场上,仿佛给微风吹过的荡漾湖水。
林缚在扈骑的簇拥下,与傅青河、周普、高宗庭等人驰入桃坞隘大营,看着早就在校场上待命的诸将卒,在入场之前就下马来,疾步登上岭土夯成的点将高台,将襟甲解开一角,执着马鞭在手,注目看着从礼塘营寨秘密调来的崇城军第一镇四旅精锐,扬声说道:“关键头上,把你们从礼塘调出来,一直窝在这边,礼塘、钳口、夹河的战事,都没有你们的份,我听说你们都很有意见。你们的将军,他整天往大帐跑,抱怨说他是‘登城虎’,不是‘窝营虎’。陈渍他以前跟我都不讲道理,这回为了讨仗,倒是学会跟我讲了一大堆道理,说我等将卒,守家卫邦,靖土平乱,乃天职也,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亦是无上荣耀,窝在营里是羞耻。你们说,陈渍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原抛头颅、愿洒热血!”诸将卒大声吼道,声振云宵,声浪在营寨里起伏,汇聚成呼啸山林的怒吼风声,向远处传荡。
林缚一手按着腰间佩刀,一手抓着马鞭,稍压声音,继续说道:“说过这些大道理,陈渍这小子还威胁我说再不给他仗打,他就辞了将职,去给天狗张苟当个冲阵的马前卒!我现在过来,要告诉他,陷浙闽赣民众于水火之地的叛军正从横山逃走,沿信江两岸西逃,我不要他去做什么‘登城虎’,我要他率着你们去做‘截路虎’,去做‘拦路虎’、去做‘关门虎’!诸将卒,你们愿不愿意随他去抛头颅、去洒热血!”
“愿抛头颅、愿洒热血!”台下将卒的热血欲燃欲沸,声嘶力竭的要将心里的斗志吼出来,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终有大战可打,陈渍也是血脉贲张,豹子一般的眼睛透过奇异的光彩,仿佛饥渴的野兽给困在笼中,正等着别人帮他打开牢笼的大门。
“陈渍,你给我上台来!”林缚挥鞭指向陈渍,扬声说道。
陈渍整理襟甲、系带、佩刃,登台受命。
“兹令长崇城第一镇师权制军陈渍率部乘舟师西进,从贵溪、横峰之间寻机登岸,以溃西逃叛军,截断贵溪以东信江两岸的叛军逃路!”
“末将必不叫一个叛军漏网过去,若违此令,甘受主公任何处罚,绝无怨言。”陈渍单膝跪前接受军令,扬声说道。
林缚哈哈一笑,将陈渍搀起来。
陈渍杀性虽说重了些,却是冲锋陷阵的良将。
往时陈渍与孙壮、张苟为流帅,受刘安儿驱使,也是好刀落在砍柴人的手里,有才难得施展。他加入淮东军后,才越磨越锋利,能勇战而名闻天下,为淮东有数的勇将。
在固城湖一战,陈渍因冒进而使所部受到不少的伤亡,而叙功仅授权制军,位在孙壮、唐复观、刘振之、张季恒、张苟之下,但他本人浑不在意,只求有仗可打。
在配合舟师水军登陆作战上,陈渍要尤强过其他诸将,林缚这才在关键头上,将其部从礼塘战场撤出来,调到桃花隘待命。
陈渍受命之后,即安排调兵遣将之事。
动员过后,万余将卒即做开拔前的最后准备,林缚站在点将台上,举目眺望着桃坞隘南面的开阔之地,与周遭诸人说道:“能否一次将奢家打残,就看这一战了!”
傅青河、高宗庭等人也是经历战阵之辈,但在这时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周普说道:“江宁一战,没有能将奢家包圆,多少人肠子都大感可惜,这回怎么的也要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可恨啊,骑营又用不上。”说到兴奋处,唾沫横飞,只恨不能亲自领兵上阵。
林缚听得周普有意跃跃欲试,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身居高位,事事小翼,他在江宁城里,吃一席酒,都要有人在他之前试毒,想再率兵冲杀战场,已经是奢想了。
林缚不会任性,但是身为男儿,幻想一下驰马纵横沙场总是可以的。
“浙闽赣潭山川相接,周将军将马铠都随军携带,也不怕增加后勤的压力。”高宗庭笑道。
马铠是重装骑兵的装备,不能列阵而战,重骑就无法发挥作用——作为传统的将领,几个人没有驱重骑以溃敌阵的幻想?
周普这次率骑营随战,主要充当林缚的宿卫兵马,以轻骑为主,但两营重骑的装备也还是随军携带,就指望着能派上用场。而上饶战事打了这么久,骑营一直都是作为护卫步阵的侧翼存在,大家就时不时的拿这事打趣周普。
周普啐了一口,说道:“这趟用不上,等来年去打胡虏,总叫你们无话可说!”
大家哈哈而笑,这时候陈渍指挥所部出营往坞口开拔,准备登船之事,林缚挥鞭指去,说道:“奢飞熊大概会为杉溪的道路给大水冲毁而松一口气吧!”他说话着,嘴角里还带着一丝怜悯的笑意。
高宗庭轻轻一笑,说道:“奢飞熊也是有勇有谋,但奈何主公用谋,已出世人所认识的范畴,换作任何一人过来,也难防范!”
林缚一笑,说道:“还不是一个‘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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