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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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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璟之正在书房,翻看姐姐这些天抄书的手稿。姐姐已经将《史记》抄写到了淮阴侯列传,不仅字迹娟秀,还细心地用针线将书页装订了起来。当他读到韩信与张耳如何横扫赵国时,小满站在书房外,敲响了房门。

陈璟之正读到要紧处被打断,面露不悦,但瞧见小满红着脸,紧张不已的模样,便缓了缓神色,问道,“小满,找我有事吗?”

小满的脸憋得通红,两只手紧张地握在一起,低头说道,“少少爷,有人找你。”

“谁?”陈璟之下意识问道。

“我不知道。”小满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要哭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来传话,根本不知道要问来者是谁。

“算了,没事的。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你下次注意就是了。”陈璟之没几个朋友,猜也知道是庄无庸。小满他们刚刚来自己家,又还是个孩子,得找人教教他们才行。他一边想着晚上跟母亲提一提,一边合上书跟着小满向外院走去。

庄无庸站在外院堂屋看到了陈璟之,炸了眨眼睛,打趣道,“我们陈案首终于来了,如今见你一面可是太难了。”

“你就别打趣我了,”自从邹叔在镇上说自己中了案首,这两天要瞧瞧他的街坊邻居络绎不绝。陈璟之有些受不住了,以要府试为由,谢绝拜访,他自己也不再出门。“庄先生这两天如何了,我打算找个时日去探病。”

庄秀才哪里是病了,只不过这次私塾里参加县试的学生,只有小儿子吊车尾榜上有名。而他根本没用心教,以为早已辍学的陈璟之却得了案首,这让他的脸面放在何处,遂称病不见人。

庄无庸自是知道父亲不过是装病,但他只能为其遮掩,“还没呢,大夫说静养就行,你们家都送过礼了,就别去了。”提起父亲,庄无庸神色有些黯然,他不理解为什么父亲要那样对待陈璟之。

陈璟之看出了好友面色不虞,只好岔开话题,“这次府试你去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庄无庸见他没有刨根问底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商量,我们一起去扬州参加府试。这次就我一个人,自己能做主。”

陈璟之县试结束后,曾邀他们一起回家,兄长心情不好,拒绝了。这次去扬州府试,父亲笃定他考不中童生,不愿意陪他一起去。他便提出想跟陈璟之一起,父亲虽是骂了他,但也没反对。

陈璟之在庄秀才那里读了几年书,知晓好友在家并不受看中,庄秀才给他的盘缠并不多,便建议道,“你也别再请什么镖师了,就与我们一辆车,还能省下二两银子呢。”

庄无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付车资给你可好?”

“这不就见外了,多一个人罢了。你要是觉得不安心,到了扬州请我们吃一顿响油鳝糊。”陈璟之早就听闻这道淮阳名菜了,但家里人都害怕黄鳝,这次去扬州他可要好好尝尝。

“哈哈哈哈,放心好了,别说一顿,就是两顿也没问题。”庄无庸拍拍胸脯,保证道。

距离府试还有七天,一大清早,陈璟之坐上骡车出发。虽已经有了一次赶考经验,家人还是很担心,将他送到了胡同口。陈璟之这次还是带着邹叔父子,接到庄无庸后,启程前往扬州。

新集镇位于宝应县和扬州府中间,距扬州不到八十里,路也更好走一些。邹明见道路好走,便出了车厢,缠着他爹学驾车。邹达见少爷默许,路上马车较少,便将缰绳交于儿子。

等他们见到城门时,未时刚过,还处在一天最热的时候。

排队进城,骡车却久久没有移动。陈璟之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庄无庸,自己热的坐不住。他掀开车帘,问邹明还要多久。邹明摇摇头,用手指了指前面,邹叔正在询问路人。陈璟之有些坐不住了,站在车辕上想看看还要排多久,却发现城墙下守城的官兵拦住了入城的百姓。

“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不能入城吗?”他有些奇怪,看向了已经回来的邹叔。

邹叔还未回答,他旁边有一男子却开口道,“已经封了半个时辰了,守城的官兵说,一会儿有皇亲国戚要从这儿路过,官府的人在提前清路。”

陈璟之正要说什么,身后的人群突然嘈杂了起来。他扭头看去,远远瞧见,一面绣着“敦”字的红底黑字旗帜随风飘动。

随着旗帜渐渐靠近,一队侍卫映入眼帘。为首的那位穿着大红色蟒服,腰上配着把绣春刀,骑着一匹黑色的伊犁马,一看就品级不低。他身后跟着的侍卫,一水儿的穿着黑色飞鱼服,人人佩戴着雁翅刀,骑着大马,好不威风。

侍卫队伍后面紧跟着的,是十人左右的仪仗队。为首的那人举着“敦”字旗,他右手边有一人敲锣,警示周边人群避让。剩下八人跟在正后方,两两一排,依次捧着一对红

曲柄伞,一对清道旗,一对告止幡,一对曲盖。

仪仗队过后,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大马车缓缓驶来。这马车宽大,四面裹着朱红色绸缎,外侧挂着金色的装饰,彰显着主人的地位。在它后面还跟着三辆普通马车,不过有些奇怪,这几辆马车的外部装饰却是外族的式样。不仅如此,在马车旁,还跟着二十人左右的鞑靼服饰的护卫。

扬州城的大小官员早早得到了消息在城门等候。远远见到车队驶来,便立刻通知官兵大开城门。扬州知府则亲自迎了上去,向那着蟒服的侍卫拱手行礼。

陈璟之见到第一次见到贵族出行,有些咋舌。

他家里有本书着重介绍了本朝的礼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朱红色的四乘马车非郡王爵位以上不得乘坐。陈璟之看着那面旗帜,猜测道,“这是敦郡王?”

“非也,非也。这里面应该是敏敏郡主。”邹叔身旁的男子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坊间早有传闻,朝廷邀鞑靼共击瓦剌。如今郡主奉召回京,宁远城之围可解了。”

“哦?这位郡主难道是要和亲不成?”陈璟之联想到那几辆外族式样的马车,推测道。

“当然不是了,你有所不知。这敏敏郡主可不是一般人。十五年前,瓦剌人犯边,一路烧杀抢掠到了大同。眼看就要到了京城,朝廷便与鞑靼联盟,破此危机。为此两方约定,朝廷每年向鞑靼缴纳岁币二十万两,鞑靼将其部落公主嫁给大周王室。”

男子讲到此处,语气颇有些羡慕地说,“敦郡王原是不能袭爵的幼子,因娶了鞑靼公主,皇上封他为郡王,特赐封号“敦”。他与鞑靼公主只生了一个女儿,便是敏敏郡主了。郡王之女,按理应封为县主。但郡主出生当日,皇上便下旨册越级封她为郡主,当真是荣宠至极。只是自郡主母亲去世后,她悲伤不已,一直在京口的皇庄里修养。现如今,瓦剌围了宁远城半年,朝廷便想让鞑靼去侵扰瓦剌腹地,以解边境之围。察哈尔部是鞑靼最大的部落,郡主的舅舅就是鞑靼察哈尔部的首领。他们前些日子派人到京城,点名要见敏敏郡主,这才紧急召了郡主入京。”

陈璟之听得津津有味,向男子拱手道,“多谢兄台告知。”

周立原本只是等得有些烦闷,见这半大孩子穿着书生长衫,想起了自家孩子,没想到他居然称呼自己为“兄台”,便哈哈大笑起来。

陈璟之见对方突然笑出声有些无措,只得问道,“兄台,在下可有不妥之处?”

周立忙挥挥手,表示没有。他看着陈璟之的打扮,好奇道,“我瞧着小兄弟年纪尚小,难道是来参加府试的吗?”

陈璟之点头,谦虚地说道,“正巧过了县试,就想来府试一试。”

周立想到了自家不省心的儿子,看着陈璟之颇有些眼热,他介绍道,“我名周立,是八宝书斋的老板,小兄弟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我家里暂住备考。”

陈璟之被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连忙推辞道,“周大哥,多谢您。我叫陈璟之,还有同伴一起,不能擅自做主。等府试结束后,定去您的书斋拜访。”

周立有些可惜,他挺想让儿子见见陈璟之,但也只能作罢。

入城的队伍开始缓慢移动,与周大哥作别,陈璟之爬回了马车上。看着庄无庸还在睡觉,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幸好周大哥没再坚持。

邹明跟着陈璟之一起进入车厢,气呼呼地说,“我爹说我驾车不稳当,城里人多,不让我驾车了!”

“那回去的路上,还是你来驾车。”陈璟之拉开了车帘,向邹叔问道,“邹叔,府衙附近你还熟悉吗?现在天色尚早,一会儿进城后,在府衙附近找个清净点的客栈。”

邹达曾是前扬州府同知的护院,对扬州府府衙附近十分熟悉,他点头说道,“少爷,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