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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听筒，江阳能感受到瞿浩的绝望和无助。
余敬和曾高杰凑在一边，三人认真盯着手机里传出的粗重嗓音。
“其实我和孩子妈很早就察觉到她恋爱了，自家孩子，自个儿知道。小萌的变化明显，我跟她妈妈没可能察觉不到。”
瞿浩苦笑，“可我去过她学校好几次，借着家长会明里暗里的跟她班主任打听过，没听说她和哪个男孩子走的近。”
“我回来和她妈商量，会不会是当父母的太敏感，误会孩子了？”
他长叹口气，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说。
江阳并未催促，而是默默把音量调到最大。
这里是医院走廊，不方便开扬声器。
须臾，瞿浩收拾好情绪，继续道：“于是我们想过段时间再观察看看。毕竟开学就升高三了，到时会有摸底测验。”
“成绩的高低最能体现她的状态。我们甚至讨论好，万一孩子分数下降的厉害，干脆跟她挑明利害关系。”
“十多年寒窗苦读，上初中之后再没有哪一天是睡懒觉的。认认真真一步一个脚印，不能临门一脚射空。”
“不过我跟她妈妈也不是多迂腐的人，如果真恋爱，男孩子为人可以，我们还是主张以温和的方式鼓励他们。”
“就怕刺激过度，影响到正常的学习。”
看的出，对待早恋的问题，瞿小萌的家长是下过功夫的。
江阳暗地里想。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小萌所谓的男朋友，居然是建筑工地的小年轻！”
瞿浩声音上扬，这件事到现在他还无法释怀。
“那天我送完领导正巧路过实验中学，我就想来都来了，顺便看一眼女儿，也好给她买点小零食垫肚子。”
“结果我刚拐到操场，就看到小萌和一个灰扑扑的小子躲在阴影里搂着亲嘴。我的女儿，别说隔几十米，哪怕隔着一条河，我都认得出！”
“我气坏了，恨不得冲上去把人狠狠揍一顿！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勾搭高中生，能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花言巧语骗我的小宝贝！”
瞿浩深吸口气，缓慢的描述看到的情况。
“然而考虑到在学校，我如果忽然冲过去肯定会把事情闹到，到时候小萌反而不好收场。那小子有什么损失呢？顶多罚钱，严重点把工地开除。”
“所以我决定悄悄离开，不能让学校知道。”
“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是很重要的，我不想刺激小萌，更不愿意在她心里成为一个蛮不讲理的父亲。”
说到这里，瞿浩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逐渐哽咽。
江阳可以理解，让一个疼爱女儿的爸爸，反复回忆自己女儿的死因有多残忍。
但有些事，必须要说开。
于是他适时追问：“之后呢？瞿先生回去跟您太太商量过应对方案吗？”
“我没全说。”
瞿浩回答：“若梅脾气比我大，心思重，一旦有事儿梗在心里一定难受的睡不着。本来她身体就不大好，我担心她吃不消，就没说男的是建筑工人。”
“所以一直到现在，若梅还以为小萌的早恋对象就是普通的高中生。”
作为父亲，作为丈夫，瞿浩考虑颇多。
“我就想找个机会和那小青年谈一下，因为我偷偷注意了小萌半个月。我发现她学习更努力了，平时也会主动关心社会问题，每次新闻联播开始都要抢着看。”
“以前她哪里关心那些，恨不得整天都看偶像剧才好。我认为这是好的现象，对那小子也没有那么排斥。谁还没个年轻困难的时候呢。”
“男孩子，愿意拼搏，肯上进，将来总归不是太差。我自己就是这样，学历不高，也没啥本事。四五十里还得给老板开车，但我有一技之长，下岗了还能自个儿开个滴滴之类的。”
瞿浩联想到在自己，忽然很轻的笑了一下。
“江警官，你大概想不到，那个暑假我是真心为小萌和那个男孩子的将来考虑过。他叫魏亮是吧？名字挺好听的。”
“可惜他们两个谈恋爱时间不对。再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我担心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做出格的事情。更怕我女儿傻兮兮的沉溺下去，我始终认为一段可靠的感情是可以等待的。在小萌高考过后，她想怎么谈，跟谁谈，我都不会过分干涉。”
“只要对方人品靠谱就成。”
江阳三人认真听着一位父亲对女儿未来的展望，心情都很复杂。
瞿浩想了那么多，谁知道都在一夜之间泡汤。
失去女儿，他和陈若梅该多痛。
否则也不会辞职全国上下去找孩子。
“有关女儿的小秘密，我守了很久，直到她外出给同学庆生，我觉得时机到了。”
“于是我偷偷跑去实验中学，找了个借口从门卫那里混进去，反正我经常到学校接女儿，门卫根本没怀疑。”
“巧的旱，那小子正好在跑步锻炼，我一把薅住他，让他跟小萌分手。”
“哼，他一开始不答应，我狠狠揍了他两拳都没还手，还说今后会努力上进给小萌幸福。我跟他说，真的希望小萌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就不应该在关键时刻影响她。”
瞿浩说完，感慨道：“那孩子人品确实可以，想了会儿就同意了，还答应我不会把我供出去。”
他笑起来，有种轻微的苦涩感。
“在之后的事，江警官你是知道的。当天我在家左等右等，没有小萌的消息。我和她妈妈的世界在那一天崩塌了。”
原委说完，江阳忍不住问：“这之后您和魏亮还见过面吗？”
“见过的，小伙子很有担当，每个月都在我家门口的地毯下面塞钱。起初我们不知道，是后来出远门找孩子，无意中检查门口监控发现的。”
“那会儿地毯下面已经有四千块了。”
瞿浩很愧疚。
“说实话，我是有怨过他的，可能这样对我而言会好过一点。我和若梅有找过他，想把钱还回去。”
“他其实看着也不大，没道理平白无故给我们送钱。小萌的死不是他的责任，他俩的关系也没到那份上。”
“江警官，我好恨啊！请你一定要抓住凶手，为我女儿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