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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出南城, 径直到了渡头。大船停靠在那儿,船身挂满了照亮的灯笼。 贺勘上了船,脚下踩上甲板的时候, 还是那些一路相随的伙计与船工, 正热闹的商议回到北岸, 聚在一起喝酒。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些许冷寂,是因为现在身边没有她了么? “公子,”兴安见贺勘回来, 快步跑过来,“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罢。” 贺勘脸上没有表情,踏步进了船舱:“有什么事吗?” “老爷今日白天回府了。”兴安小心看着贺勘的脸色,又道, “大概会知道你在南城这边。” 一回洛州, 并不是赶着回家,而是留在南城, 府里的长辈肯定会心生不满, 认为欠缺规矩, 目无尊长,这是一定的。 宝贝们, 看到这里, 作者跟你们说个事儿, 这章为防盗章节。但是完整章节就在本章下面的作话里,一字不差,下拉就能看到,至于章节会在两小时后替换正常。感谢宝贝们的包容支持, 文章后面的章节都可以正常订阅阅读。 是他罢?贺勘。 孟元元满身的力气被抽光,几欲支撑不住。 掌柜娘子忙伸手将人扶住,瞧见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又道:“账也给结清了。怎么,他没同你商议不成?” 商议?当然没有,哪怕让人来传个话儿也没有。 孟元元扯出一个笑,说自己没事儿,随后转身往自己住房走去。 一进门,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靠着冷墙慢慢滑下,最后瘫坐在地上。着实这一通惊吓,让她差点厥过去。 她坐在那儿喘息着,久久未缓上心神,强憋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天知道,方才她有多害怕,秦淑慧在她手里丢了,不得内疚一辈子? 这时,门从外头被人敲响:“少夫人,我是兴安。” 孟元元揉揉眼从地上站起,伸手将门拉开,外头站着的果然是兴安:“淑慧被接走了?” 出口的声音还带着颤抖,以至于手是拉了几次,才将门拉开。 兴安看孟元元这样,感觉不对劲儿:“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淑慧呢?”孟元元又问。 “公子带慧姑娘先回府了,我在这边等你。”兴安回道。 孟元元叹了一声,遂转身走了两步,捞起桌上的水盏喝了一口。冰凉入腹,心内也终于冷静了些。 兴安跟在后面进来,看眼空荡荡的小房间:“少夫人,你看还有什么东西要带上,收拾下,咱们回府罢。” “回府?” “对,公子吩咐过。”兴安应了声,同时也深知没什么东西可带,贺府那样的高门,要什么没有? 虽是这样想,但他还是四下看了看,将方才遗漏的东西收拾好。 “不用了,”孟元元藏住原先的颤抖,恢复以往清澈的嗓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看看正面光秃秃的灰墙,就知道秦淑慧走之前把她的东西都带上了,包括母亲给她留下的那把阮琴。 。 贺府,朝裕院。 贺家夫人蓝氏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旁边小几上的紫铜祥云香炉散着丝丝烟缕,闻之,安神清心。 “接回来了?”蓝氏眼皮掀开一条缝,开口问道。 “是呢,从小门进的,奴婢瞧得真切,”银嬷嬷忙道,腰身一弯凑上前去,声音低了几分,“秦家小丫头先来的,倒还没见着孟氏女。” 蓝氏嗯了声,懒懒换了个姿势:“来就来罢,总归是大公子的故人。” 银嬷嬷跟着笑笑:“这个村妇还真是手段,给她银子不要,装着一副清高,其实惦记着大公子呢。” “这个,”蓝氏鼻间轻笑一声,颇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说到底我不是他的亲娘,不好过多去插手管。” “可怎么说,两人在红河县成亲是真,大公子若是念情,一直留着她……”银嬷嬷似有担忧,却也不好明说。 蓝氏轻拂发鬓,虽说是贺家夫人,但也就才过三十,她轻叹一声:“不会。不说咱家老太爷,就是京城的宗家,怕是也不允。你让人送些东西过去,左右人安安分分,不闹出动静就好。” “跟着我,平时让你受磕打了?”贺勘淡淡一句,鼻音轻哼,“出息。” “夫人说的是,”银嬷嬷顺着人往下说,“听说这俩人的婚事可不光彩,整个红河县都知道,孟氏女偷跑进大公子房中,被人发现时衣冠不整的。啧啧,还不定早就私下有了首尾。” 蓝氏皱了眉,脸上起了厌恶:“这种污秽之语,莫要在家中说。” 银嬷嬷忙称是,多少年跟着蓝氏,早就摸透了人的
脾性,知道是根本没生气:“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把大公子接回来了。” “这是老太爷的决定,旁人谁敢置喙?”蓝夫人重新阖上眼睛。 此时,贺府西苑的一道偏僻小门。 贺勘扫了眼兴安,随后绕过他到了孟元元面前。 孟元元手臂上搭着一个单薄的包袱,从这里进了贺府。 半旧的衣裙在一片草木中穿过,在马车上时,她已经稳住自己的情绪。现在只要秦淑慧没事,好好留下就行。 “给少夫人安排的是轻云苑,就在前面不远。”兴安走在前面引路,抬手指着安排好的院子,“安静,适合慧姑娘休养。” 孟元元落在兴安身后三步,不由提醒了声:“别叫我少夫人,还记不住?” 兴安回头咧嘴一笑:“我都当着公子面这样叫,他也没说不让。” 既然不开口制止,那不就是承认吗?一日夫妻百恩。 孟元元不再说话,与贺勘什么情形,她自己最清楚。就像现在,一路走来甚是荒僻,安排在这种地方居住,说是适合休养,无外乎是不想让人知晓她罢了。 时隔一年的相见,远比想象中更加尴尬。 过了垂花门,便就进了轻云苑,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净。 孟元元看眼正房,遂提着裙裾进到房内,一眼看见了正间圆桌上的东西,是秦淑慧前面带来的。 她刚想上前查看,正好里间有人出来。 是贺勘,他抬手挑着珠帘。看见她时顿了一瞬,遂步子一迈到了正间来,珠帘随后在他身后落下,屋里一阵琉璃珠子相碰的脆响。 “淑慧在休息。”他淡淡一声,到了桌前。 孟元元欠了下身算是见礼,也当是回应他的话。本以为他这次也会很快离开,却没想站在了桌前。 她疑惑的抬眼,见他正盯着桌上的两件包袱。 “这是什么?”贺勘指着最大的包袱,看着圆鼓鼓的,比另一个包袱大出很多。 孟元元下意识伸手抓过,把包袱拖来自己面前:“是我娘留下的。” 单这样看包袱,分辨不出里面包着何物。当然,贺勘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是什么。 “淑慧还小,你不该把她自己留在客栈。”这才是他想说的。 孟元元下颌微扬,手指落在粗布包袱上,心中明白过来,他不急着走,原是为这般:“我交代过掌柜娘子,不会有事。” 贺勘单手背后,屋内光线昏暗,但女子一双眼睛甚是明亮:“人心叵测。” “人心叵测?”孟元元轻声念叨着这四个字。 从红河县到洛州府,都是她和秦淑慧相扶而来,自问她比谁都小心,可有些事情总要去做不是吗?她没有仆从丫鬟,只能自己去。 她这样站着不再说话,贺勘也不知自己的话她是不是听了进去:“有什么需要,你跟下人提就好。” 说完这些,他往屋门走去。 “公子。”孟元元开口,脸微微一侧,瞧着想离开男人的背影。 贺勘停步,回头对上孟元元的目光。这声“公子”自她嘴里喊出,总有些生疏的意味,以前在红河县她似乎是唤他二郎? “淑慧在贺府,会被好好照顾罢?”孟元元不去琢磨贺勘如今想些什么,兀自问道。 “自然,”贺勘轻颔首,肯定的回答,“她是我的小妹。” 孟元元心中一松,他认秦淑慧就好。不管是以前的秦家二郎,还是现在的贺家大公子,但凡他做什么事都是稳妥的,让旁人挑不出不是,所有人眼中的端正郎君。 她嗯了声,心里其实有些说不清楚的复杂,不知道是因为贺勘,还是因为秦淑慧:“感谢公子收留,我不会在府上打搅太久。” 攸然,两人之间就这样静了下来,中间隔着半丈远,屋里的昏暗越发朦胧。 孟元元如今也不想去问秦淑慧被带走的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贺勘做什么都不会告知她。大概他心里,对她就是不在意的。 她平静的看着他,那张脸是真的好看,全红河县闺中女子梦中的郎君,翩翩如玉,郎艳独绝。却又实实在在的冰冷淡漠。 此时的他,正看着她,眉间一深。不知在想什么,但是也没多问。 往好处理想,她和秦淑慧有了落脚地儿。眼下先让小姑的病好起来,而她也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的事,大的小的仔细理一理。 “元娘,”贺勘开口,往院中看了眼,“我现在有事忙,你照顾好淑慧,需要什么就吩咐下人,剩下的事后面再说。” 孟元元软唇扯下,道了声好。左右说与他知道,他心中也会有个数。
br> 她是来找他,但并没想着就此攀附上。 可能是听到了两人的说话声,里间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怯生生道:“二哥,嫂嫂,你们怎么了?” 秦淑慧的出现,终止了两人的对话。 “没事,是在说给你找郎中的事,”孟元元看着小姑娘单薄的身子,给了人一个安心的笑,又看向一旁的贺勘,“是吧,二……” 二郎两个字死活叫不出口,连带着半边脸僵住了都不行。 “是,”贺勘接了孟元元的话,又道,“快回房去。” 秦淑慧半信半疑,在两人脸上巡视一番,什么也没看出,但是怪异的气氛又那样明显。听了贺勘的话,她转身进了房。 正好有婢子进来送水,正间相对的俩人也没了话说。 孟元元大半日没见到秦淑慧,也不知道人吃药了没有,刚才听声音很是虚弱,莫不是往这里走的路上又着了凉。 想着,就往东间的卧房走去。 “元娘。”身后,贺勘开口唤了声。 孟元元停步并未回头,端在腰前的双手捏紧了些。 “淑慧与你熟悉,这些日子你先与她住在这边。”贺勘道。 他看着女子的背影,腰身极其纤瘦,正在昏暗处,好似随时会被吞没一般。 “省得。”孟元元唇角一动,清晰送出两个字。 她会安分留在这处院子,不出去与人添麻烦。 空置许久的轻云苑,如今有人住进来,也没显得有多少热闹。 高大的西墙跟下,一排还未铲除干净的杂乱草木,几只家雀儿在地上蹦蹦跶跶,捡食着掉落的草籽。 孟元元帮秦淑慧喂了药,一番忙碌下来,日已西沉。 “轻云苑,真好听,”秦淑慧精神好了许多,拉着孟元元坐在床边说话,“我进来时看了眼,这宅子大得很。嫂嫂你说,这儿是不是得有红河县一半的大小?” 孟元元笑,从半开的窗扇往外看去:“等你好起来,自己走出去看看。” 说是红河县一半,那委实是夸张的,但是也绝对不小。如此的家族,为何会让嫡长子流落在外多年,贺勘自己没想过回来吗? 她记得秦母说过,贺勘是被秦父救回家的,受了很重的伤,一句话不说,也就十岁的样子。后来的年月就留在了秦家,他的天分好,读书相当了得,为了他以后读书考试,秦家认了他做儿子,起名秦胥。 对贺勘,孟元元知道的并不多。秦家时,两人除了一个屋檐下外,话真的不多。 又说了一会儿话,秦淑慧躺去床上休息,孟元元则收拾着带来的东西。 兴安看孟元元这样,感觉不对劲儿:“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公子带慧姑娘先回府了,我在这边等你。”兴安回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几件旧衣裳,再就是一把母亲留给她的阮琴,被她包的好好的,一路从红河县背来了州府。 想起了过世的母亲,孟元元抱上那个大的包袱,隔着一层包布触上阮琴的琴弦。手指有着自己的记忆,便也做着拨弦的动作,几分轻柔灵活。 “我还从没听过嫂嫂弹阮。”秦淑慧侧着脑袋,有些好奇。会对我宁可就,式耳机哦。 孟元元笑笑,摸着包布:“差不多都忘了,手指生疏了便不想动。” 想想,大概母亲过世之后,她就没再碰过阮琴。不是不想,一。 床上的秦淑慧睡不着,瞪着眼睛看帐顶:“嫂嫂,人家都说高门中规矩多,是这样吗?” “是,”孟元元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下小丫头的额,“所以,你后面万不可像在红河县时那般,要学些规矩。” 既然贺勘留下秦淑慧,自然后面会安排人来教导小妹。至于教些什么,她也只是听旁人说,自己并不知道,左右贺家这样的士族,规矩很多便是了。 闻言,秦淑慧开始不安,小手揪着孟元元的袖子:“嫂嫂你别走,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这里我谁都不认识,他们讨厌我怎么办?” 孟元元看着小姑娘脸上的担忧,是不是也察觉到她会离去? 她心中实在不忍,秦淑慧心思简单,年纪这样小就寄住在贺家这样的高门中,身后无根基可依靠,自然会受些轻贱,况且身子又弱,一年中大半的时候得靠着喝药。所幸,还有贺勘庇护。 “我不是在吗?”孟元元摸摸秦淑慧的发顶,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没有人会讨厌你。” 眼下先照顾秦淑慧好起来,起码熟悉一下这边,她离开后也会放心。秦家两老对她很好,这事是该做的。 好像是得到了心安的答案,秦淑慧扯起嘴角
笑了笑,而后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孟元元轻着步子从内屋出来,一眼看见了等在外间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这是贺家安排来轻云苑的,正站在门边,似乎是等着这院儿的主子吩咐。 “娘子,银嬷嬷让我们三个过来,看看这边有什么吩咐。”稍往前站的婆子开口说道,脸上的不情愿都还没隐藏干净。 自然,府里事情传得快,都知道轻云苑住进来秦家人。只是小门小户走投无路,前来投奔,分到这里当值,当然比不得别的贺家主子。 孟元元点头,目光掠过婆子,打量着另外两个丫鬟。一个看起来挺机灵的,见了她弯身行礼,叫了声“娘子”;另一个年龄有点小,似乎有些紧张,闭着嘴也不说话。 看来,这三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估计是被压下了。 婆子见孟元元一直不开口,心中不免轻看,果然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市面,就算给了人她都不会安排使唤。她在贺家待了半辈子,看这些可不会走眼。 如此想着,她干脆往前一站:“府中人都叫我吴妈,这两个丫头,是秀巧和竹丫。” 孟元元记下三人名字,就听吴妈又道:“咱府中,贺家主子们大都在东苑,至于西苑这边,也是有不少贵客的,京城来的贺家大爷,河东路隆德府赵家的夫人姑娘也在这边。” 吴妈吧嗒着两张嘴皮子,又说了几位贵客,其中不时夸耀人家何等家族。 孟元元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底躺着清澈的安静。她又怎么会听不出,人嘴里的高人一头。自己听着都觉得烦躁,秦淑慧那个敏感的小丫头,定然会被这样话语刺激,怕是又会病倒。 她两声呵斥朝着秦尤,又看了看孟元元,像在琢磨什么。 秦尤被人拦住,心中好生恼火。他跑到洛州府就是为了抓回孟元元,人带不回去,那死的就是他。可他也的确不敢在贺家闹出大动静,便道:“我来找自己家的人,贺家凭什么管?”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张纸,往安氏面前一甩。 纸张被风摇着,上面字迹清清楚楚。孟元元的生辰八字,与秦家定下婚约的日期,双方长辈的落款…… “这,这是真的啊。”安氏瞄了一眼,随后看去孟元元,“孟娘子,你看今日府中办寿,事情闹腾起来不好。要不,你二人去后门外商议下,先把中间的误会解开不是?” 面对这个狠戾的男人,心内怎么不怕,可脸上未显半分,越是这种时候心中越不能慌:“我嫁的谁?” 孟元元回头,见着一个衣着鲜亮的女子自游廊上下来,脸上笑着,是安氏。 wco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