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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事的几路人马中,先说那康三郎状况,见准场中局势变化一乱,就那明火陡然熄灭,便立马再次化形人群中,连周遭一众军士都未注意。这时也顾不及什么坑杀对手和夺取那剑信令之事,感受着身后摄人劲气汹涌翻腾,也只得强压下好奇心,一刻不敢回头,当即向着大门外悄声飞遁。
他熟识地形,未惊动守卫,三两下便从一层一侧窗户脱出龙虎楼,专拣僻静处藏形。可四下军令传出,附近已有不少兵士把守,且还不断涌入,他如今受伤,状态未满,面对这越加严密的巡守阵势,也开始捉襟见肘,腾挪不开身法。
这时耳畔正好传来老祖苍老的话音:“臭小子!不听为师之言……终遭罪了吧?”还不快滚过来!”原道是他久不见弟子归来,便猜测到个中之事,遂潜到楼外伺机而动。虽未入内,亦敏锐感到楼中对决颇为凶险,以他此等修为,仍不敢轻入,故而在外围压阵,全力放开鬼目灵视之术探识,果真等到徒儿首先逃出。
康三郎赶忙来到师尊身旁,得他举世无双的化形本领藏身,比之那些打杀人的本事,在这万军之中,倒更是合用。二人一路通畅,不一会儿,在老祖引领下,跃入一间小院落,得保暂时无碍。
“看来师伯已办完正事,三郎平安无事,‘不平’也该功成身退了,免得逗留此处,惹人无端怀疑……”又一道身影自暗处步出,康三郎完全没有感知其气息,生怕是高手追至,故而下意识道了声“谁”,自警觉起来。
“哈哈哈……三郎莫要紧张,鄙人并无敌意,可不想落个残害同门的名声……”云淡风轻般说笑之人,正是之前与封振邪交手过的严孔目,见他近前,自称“不平”,对着鬼谷老祖稍稍施了一礼后,康三郎这才看清对方面目,竟是熟识之人,讶然开口道:“是你?未想到范阳雄武军第一谋士,却也是同道中人……不知晚辈该如何称呼合适?严军师?”
“哈哈哈……谬也,什么前辈、晚辈的,你乃是鬼谷高足,我在你师尊面前亦执晚辈之礼,宗流之内,你我当平辈论交便可。若今后雄武军中再见,自是再各敬礼数,各论身份……我可早就想与师弟结交亲近了。”
“如此倒是甚好……可严师兄与家兄交往甚密,深悉左右逢迎之道,本人可不敢轻信,还是……”鬼谷老祖不等弟子说完,暂时打断话题,这处谈话非时非利,并未想让弟子在此事上深究,接过话道:“咳咳……小子莫要多舌了,适才多谢严小弟相助之情,老夫记下。目下我师徒二人还有要事,将南下一行……今日暂且别过,来时若贤侄来云梦山作客,自当好生着人款待。”
“老祖言重了,不过此事你我知晓便罢了,莫要传到圣宗那位的耳朵里才是,呵呵呵……师侄可敌不过他的手段啊。”两位宗师对所谈之人,似都有些讳莫如深,再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便各自撤离了此处,暂避风头。
“师尊,方才在厅中,弟子除了见到剑宗的老魔出手外,似还感应到一股更为不凡的宗师气势,莫不是你们谈及的那位……也来到此处了?”
“咳咳……如此看来,他怕是早已在暗中布局,等人上钩……剑信令之事莫要再想了,现如今还是先随我寻得当世‘天机’的线索才是。运数即得,何愁你小子将来大志不展……”老祖闻得消息,心中暗疑起来,想着趁早离局才是上策。
“……师尊所言甚是。弟子还有一事求教……”康三郎紧随其后,将对敌林欠一事说了一番,鬼谷老祖思量片刻,喃喃释道:“想来那使出《断骨魔手》的小子,就是你那位便宜师弟了,那年龄对不上,应是用的他宗门传下的易容手段遮掩……今后遇上,你当准备完全,小心应对……”
鬼谷这方顺利撤离,圣宗、剑宗两宗宗主又身怀绝世本领,就算这乱军中,也无人能阻二人隐迹离去。此处最苦了林少一人,虽被师尊、师伯引开了多数人手,但依旧有不少守卫聚集府中搜寻余党,幸而勉强顶着雄武军的装束,东躲xz,只是那剑信令有些惹眼,忙用取回的包裹粗布遮了,免被细心之人瞧出破绽。
“没想到师父竟秘密来了此处……他二位长辈倒是私下商量通透,出尽风头,可累的我一身伤痛下,还要乱中谋生,真不知这一把破剑有何重要……”心中虽是这般念叨,但手上可未松半分,还紧了紧那布包,负于背上。
正是人有人道,鼠有鼠路,保命一途自当越隐秘越好,林欠此时专门拣那偏僻小径,依山形地势而遁逃,所幸没有迷路其中,来到一侧院墙下。待气机探查一遍,似没有埋伏在此,便才纵身跃起,再一步借檐而上,悄声翻出院去。
如今先是首往那城门处打探一番,看能否连夜混出城去,方是上算。就见林少足下生风,时而踏梁驰行,时而尾随混迹各路队伍,一路上观得马疾金锐星火盛,闻听鼓震号喧铁衣沉,如此阵势远非白日所见可比,更令其心中忐忑难安。
耗去约个把时辰,这才来到了城西门不远处张望情况,见那门下已布下层层重兵,强弓硬弩具备,就算宗师亦插翅难逃……林欠想来也是自己蠢钝,明知如此大事必会封锁四门,枉来此冒险撞运。待几番谨小慎微地试探后,见事实不可为,只得退后去再思计划。
他反应倒也不差,既至这城西,近火怎取远水来救,当下又一阵左闪右避,凭记忆寻到西风坊内答雅生的藏身之所,准备待风头过去再做打算。此时周遭也绝非夜深人静之状,毕竟全城军马调动,邻离居户多以为边境战事将开,都无心睡眠,各自忙着安排妥当家事。
林欠此时倒仍旧不敢大意,寻机脱掉甲胄放妥,一会儿功夫,穿过几重楼台复道,便降下身来,飞落至那无半分人息的小院里,以掌风拂去脚印痕迹,接着翻窗入户后,再无响动传出,此中回归从未有客到访的寂静……
却说两日过去,城中乱象渐稳,但驻守各道的兵士仍未放松警惕,毕竟日夜忙活,却连那四名贼人的影子都不曾见到,只得通过那日宴会在场者问询,凭记忆画影图形,四处挨家挨户,张榜盘查。
这时一道壮实身影出现在小院外的巷道,四处打听着什么,还不时向着小院张望。见他正听那旁边街角一老翁说道:“也不知那些官家府上遭了何事,都打斗到了这坊市街道之中,连累这满城草木皆兵,不得安宁……我这家里前日少了一套旧衣物,定是被那些偷脏的拿了,向上告了坊卫,也无人受理此事,你说这气不气人!”
来人正是马家公子马洵美,闻听对面答非所问,略有不满之相。只是再从老翁处得不到更多有用信息后,他也无意多话,便转身来到门前。驻足一阵,见内里毫无动静,这才准备推开门进去。正遇一道黑影袭来,欺他反应不及,一手拿肩,一手出指,几下动作,便擒伏住马燧,将他拖入门中。
要穴被制,马公子只能闷哼支吾,表示愤怒,却在看到对方面容后,便不再呻吟抗议。林欠倒是先示意他稍安勿躁,靠着门缝向外张望一阵,确定无可疑之处后,这才放好门闩,解开马燧的穴道,抱拳躬身道:“先给马兄赔罪了……城中发生如此大事,守卫严密,不由得小弟不谨慎藏形……不知马兄为何来此,现下可有李兄他们的消息?”
“林兄弟不必抱歉,目下情况不易,确该小心行事……我本想昨日离去,但想到你等独闯险地,势单力薄,委实放心不下,便多停留一日探探风头。今日本想来此找雅生问些消息,却遇见了你,也是缘分……至于李兄那边,我也未曾打听到些什么,你快与我说说,昨日究竟是何情形?”
林欠感他一片赤诚,可师门之事不能透露,因此故作沉默一会儿,方才七虚三实的解释:“昨日之事,我也云里雾里的……那闯入的高手,原在机关中搭救了李兄性命,因此李兄着小弟帮忙回报其恩情,自己先同天工门一路,入了那上层关卡去了……至于其余种种,小弟也理不清楚个因果来。”
“昨日我躲于人群之后,倒是看得一场好斗,大开眼界!”会想起宗师化境之玄,各路奇招之妙来,马燧虽功力平平,亦不禁神情兴奋,“可眼下看来,若李兄陷于敌手,凭我二人也是无从搭救的;若他顺利逃脱,想来也多不会在此地逗留……正是兵以诈立,以利动。雅生兄不在,无论何种情况,我等都需到了安全处,才能筹谋后计……”
“马兄足智多谋,在下定听从安排。”马燧心有韬略,更能审时度势,做出应对,林欠见他所说合理,忙应答下来。二人商议且多探听一日消息,待明日做好充足准备后,再出城不迟。
“林兄莫再偷盗邻里财物,恐易惹来麻烦……外面现有捉拿你们用的图画,若能改换些面容,方便于行事……”马燧此话刚出,就见林欠摘下面皮,回话道:“马兄放心,小弟入得净武卫,靠的便是一手易容之术起家,凭这般面目,再加些胡须,散了头发,应可蒙混过关。”
这一手江湖巧技,实又引得马公子赞叹一番,二人这才约定好明日的行动计划,见屋外一时无人,赶忙作别。只是林欠又暗暗去往临近食行杂铺,“取”来了些口粮充饥,这些暗里明细却不宜对外人道也……
待一日过去,林少将所有房中痕迹收拾干净,再翻出后墙,整装出了院去。虽改头换面,但依旧避着各路巡逻甲士的盘查,一路仔细来到城门处。马燧这时早已在道旁一处茶肆休息,唤来茶博士烹煮了好茶,等候林欠来此汇合。
“马兄久等了……不知出城手续可曾安排妥当?还需小弟出力否?”林欠上前拼作一桌坐下,提起壶来,酌入面前空碗中一饮而尽,再小声对马燧搭话道。
“兄弟客气了。马某探听了一日,并未打探到李兄与雅生兄分毫消息,着实惭愧……万幸是这城门两日来搜查虽严,但马某本有请帖为证,再凭借马家名号,当能顺利过关,领兄弟出城。只是需再小心些,等午时进进出出,人多口杂时,总有疏忽,当此乘机出城不迟。”
马燧经历此趟锻炼,行事越发稳妥起来,林欠自无异议。二人耐心观察,等候小半天,林少顺道去马棚牵出自己的坐骑,未想到不仅找回“黑旋风”,连李晟那匹“白蹄灰”仍在原处。看来就算他已逃脱险地,仍旧无暇取回爱驹,只得暂时交予马公子照顾。
终至午时城门口出入渐多,二人各牵一骥,上前混到出城队伍中,等候守官的检查。轮到两人近前次序,坐于城门下的兵士抬手拦阻,出口喊道:“可有身份文牒过所,或符牌为据,早些拿出来,免得耽误了查证。”
林欠还是护卫身份,忙从马燧怀中接过文书请帖,交予守官。识清楚上面文字后,守门官来回打量主仆二人一遍,客气回话道:“原是马家公子一行……本官例行查询,尚有一问,不知公子除了赴礼之事外,于城中多逗留了一日,却是为何?”
“本公子见昨日城中戒备甚严,又恐这人未退,惹祸上身,故而休息整顿一日后,再行返回马家处理要事,不知有何不妥?”马燧怕对方过多纠缠,瞧出破绽,便顺道搬出家族分量来,作为靠山。
“公子莫要多心,本官也是尽职尽责,确认有无贼人妄图蒙混过关……想来那祸乱主府的恶货定不会与明公贵客相关,算是本人鲁莽了……再请公子护卫解下包裹来,让我等检查一番,便可安然离去。”城门官倒没多心,只是见林欠背后布包形状,想来多是一件兵器在内,正好上面交代下来遗失了器物,或可作为线索,故而并未放过这点儿细微处。
算那人瞎猫碰到死耗子,林欠听他如此下令,心中一惊,额间渗出一丝冷汗。这背负地明鬼剑若暴露于此时,难免多生事端,可若不解下交其检查,更易惹人生疑……两相为难之刻,竟是一道意外之音从后响起,嚷来:“让开!给我让开!这群不长眼的货色,别挡着本公子办正事……哦,原来是马兄在此……大胆!你等怎将我开国公府请来的客人拦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