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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尘宥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流, 看了会儿后视线不自觉扫过他桌面的绿植――此过程大概只持续了半秒,等他再回过头看屏幕。柳鹤年惊愕的发现自己一条代码都看不懂了!
柳鹤年心说自己这不就是‘在数学课上弯腰捡了支笔’么……即使过程不一样,结果依然出奇的相似。
大约一个小时后, 谢尘宥停下编程, 将所有文件都保存好,站起来后发现柳鹤年还在他家。
“喂喂喂,我说你那什么眼神,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柳鹤年捂着小心灵, 跟着谢尘宥出了书房。
谢尘宥一针见血, 问:“齐哥没在?”
柳鹤年的心凉了――谢尘宥这男人居然不吃甜言蜜语这一套!
他说:“相亲去了。别看他爸妈结婚几十年互相不说话, 但俩人对他的要求很明确, 就是三十二岁之前必须结婚。齐征前几天找咱们喝酒, 不是说他爸人生中就没有‘爱情’俩字, 结婚只为了传宗接代么。他爸跟他谈的都是什么男性/精/子会随着时间推移活性降低、质量下降, 为了下一代的智商和健康考虑,最好在三十五岁之前完成传宗接代, 所以想让他早点结婚。”
人生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柳鹤年看谢尘宥走到厨房,跟着他到门口, 继续叨叨。
谢尘宥则想起齐征前几天的话:“我妈跟我爸当年是介绍结婚的,三十多年前人都很朴素, 结婚就是为了搭伙过日子。但我爸……没尽过当丈夫的责任, 他跟我妈虽然都是大学生,但两人一个研究遗传学, 一个研究飞行器设计。我妈那研究方向是军工项目, 得完全保密,回家就是给爱人都不能透露分毫。我爸那研究虽然不是什么保密的, 但他对研究的热情显然高于家庭。我现在都记得,我十二岁时候,我妈实在受不了这种家庭氛围,她抱着我,哭着跟我说她跟我爸结婚十三年,说的话不超过一百句,还说她从怀我到生下我,我爸就在我出生那天过来看了一次。但她以为生下我就能好点,可直到我十二岁,我爸还是对家庭漠不关心,一心只有他培养皿里面的东西。我妈说她受不住了,说她对不起我……”
齐征当时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把心里话往外倾吐:“别看我当时十二岁,我其实完全能听懂她说的话,我也对这些感同身受――我爸从不关心我在学校的状态,只等着每次期中期末考时要我的成绩,考第一了没事,不是第一那就得挨打。我当时害怕,我害怕我妈想不开,我甚至给我妈说让她离开我爸,我跟着她。我妈当时被我的言论惊呆了。她说她报名了他们研究所的一个从军项目,入伍去荒无人烟的沙漠搞研究。可能好几年才能回家一趟。她让我好好学习,等我考上大学她就回来了。”
“她说得好听,但在当时的我眼里,就是她要抛弃我。我一个劲儿的问她说离婚不行吗,我想跟着她走。”齐征昂头看着天花板的吊灯,眼底有些许泪花,他说,“我妈说不能离婚,离了后,不仅男女,就是双方家庭都要被戳脊梁杆子的,还说我在学校会抬不起头来。我当时其实懂这些,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我妈就是想要以此来报复我爸对她的忽视……可我当时还是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说什么‘你就是怕离婚带着我不能入伍’‘你就是不要我了’‘你走吧,你走了我就不要你这个妈妈’……她最后哭着走了。”
“后来我读大学,知道我当年那些话对她都是道德绑架。但……他们的不幸福,让我对爱情比较却步,我觉得单身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没去祸害人家姑娘。结果到头来,我爸用生理方面的传宗接代来压我,就连我妈每次打电话过来也是问我谈对象的事情。”齐征说,“老谢,老柳,你们说这好笑吧?但最搞笑的人就是我,我他妈一个经济独立的快三十岁的男人,我居然真的乖乖听话答应他们去相亲。我他妈图什么?我就是个懦夫!”
柳鹤年当时陪着齐征喝酒,希望他一醉解千愁。谢尘宥则思考良久,说了一句话:“因为他们……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或许齐征的父亲更爱研究,母亲更爱父亲,但在全世界七十亿人口中,没人会比这两人更爱齐征了。这种爱非常沉重,却让人怎么都割舍不下。
谢尘宥端着洗好的草莓、车厘子和葡萄出来,说:“齐哥不是昨天相亲么?”
“昨天的姑娘是他妈安排的,部队里的,人家姑娘对身材要求高,嫌他肚子发福了;今儿他爸又给安排了一个,是他们研究所的博士……齐征现在一听到他爸研究所那几个字就发怵,我看结果还是悬。”柳鹤年一边吃着,突然想到什么,他张了张口,终究是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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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温带着母亲从殡仪馆回来,手机上就弹出两个哥哥给他发的短信。
林妈妈不小心扫到一眼,原本就难过的面色更加苍白,她小声呼唤:“阿温。”
林温今天去告别了父亲最后一程,他还没从悲痛中剥离出来,习惯性的想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
但林妈妈对他有数不尽的耐心,她又叫了一声:“阿温。”
林温靠在沙发上,皱眉不客气的问:“怎么了?”
林妈妈这几天跟儿子一
起住,跟他说起话来不像前些日子那么生疏了,她有些期期艾艾道:“阿温,那三百万……这些年你爸给我买的东西都在家里,那些包和首饰我都没怎么用过。昨天搬东西时,我找人估了价,让他帮忙卖一下……钱大概月底就能到账,应该能、能给他们赔三百万……你别担心。”
林温呆愣愣的看着五十出头,但明显保养的不错的女人,他从没想到,他妈妈一直在担心的居然是他这个房子的贷款。
他林温这么臭脾气的一个人,何德何能得到三个人真心实意的关心。
林温他扭过头,将涌上的泪意压下,不去看那个纤瘦又脆弱的女人,生硬的说:“这个不用你担心,我有钱。你让谁帮你卖的?要回来。你的东西你好好拿着用。”
“阿温,”林妈妈明显也没想到她儿子居然会跟她说这句话,她眼睛亮了一分,说,“我本来对牌子这些东西都不在意,是你爸爸非要买的。那些东西多少能换点钱,你以后结婚能用上。”
――如果说她前天夜里第一次踏入这屋子,觉得布局和摆设有点不像儿子的风格,心里对儿子谈对象的事情稍微有些怀疑;那么当她看到卫生间里成双成对的牙杯和用具时,她已经确定了这件事。
但林妈妈还是敏锐的发现,另外一边的毛巾、牙杯……完全没有用过的痕迹。她大概能猜到这代表了什么,所以她想早点解决家里那两个陌生的‘继子’――这样林温就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去追心爱之人了。
不然林温在跟对象约会的时候,被两个哥哥堵着要钱,那不是活生生搅黄婚事嘛。
林温重新扭过头来看着他妈,他想说‘我结婚也不用你给我贴钱,我有手有脚,我花我自己赚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你想卖就卖,卖了后你把钱存好,你自己用。”
林妈妈看着这样的儿子,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欣慰,她抬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阿温长大了啊。”
然而,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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