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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庄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个乡下农庄,可这里的前身是吴三桂的平西王府,这个地界以前也叫平西村,在王府基础之上改造而成的郑家庄其实是个行宫,郑家庄外围按制修建了城墙城门,连护城河也有,城墙是用上好的青砖搭建而成,城门上悬挂着楷书写成、白玉制成的匾额。
宜修是从南门‘来熏门’进入郑家庄的,弘皙就是在南门口迎接宜修的,宜修一路看下来,心里啧啧称奇,且不说康熙到底有没有过让位的念头,只说郑家庄行宫的配置,完全是按照康熙常驻的行宫标准修建的,或许康熙是真的想过带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隐居于此吧!
当然,宜修对这份爱真的没办法感同身受,毕竟谁家好人会把儿子随身带着啊!废太子这些年一直被康熙幽禁在咸安宫,哪怕朝臣议论纷纷,哪有罪臣还居住在宫廷之中的,康熙仍然一意孤行把废太子带在身边,真是难怪一直有人头铁地请求复立太子,康熙的表现完全是放不下废太子啊。
这样漫无边际地神游着,宜修的轿舆停在了郑家庄前,弘皙扶着宜修往里走,边走边介绍着郑家庄的种种布置,宜修观赏过后的评价是,康熙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咳咳,这是能说的吗?
弘皙将宜修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这里便是宜修此行的目的地——废太子的居所,只是这里比别处要阴冷很多。
感受到宜修的疑惑,弘皙苦笑着解释说,“并非侄儿不孝,阿玛到了郑家庄,看了此处的布置就忍不住发狂,最后选了这么一处尚未修缮好的小院住了下来,还不允许任何人布置此处院落。”
宜修理解地为废太子找补,“此地看风格便知是皇阿玛亲自设计的,二哥看了难免触景生情,弘皙不必自责。”
接下来就不是弘皙能跟着走的路程了,宜修让剪秋看门,一个人走进了废太子的居所,这个院落中最多的便是密植的绿竹,废太子就坐在屋檐下,见宜修来了,废太子也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只是冷淡地说,“没想到你还真的来见我了。”
几个月前,废太子收到宜修的消息,说是找机会面谈,废太子只觉得宜修异想天开,没想到宜修还真的来了,甚至是打着皇帝的名义而来。废太子讽刺的想,要是小看了这个枕边人,老四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可这又跟废太子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再是太子,不再是大清的继承人,又何须为大清的未来考虑。
宜修坐在了废太子对面,早就准备好的一把竹椅上,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略带埋怨地说,“二哥这些年愈发会躲懒,连茶水都要我自己倒。”
太子看了一眼茶杯,毫无波动地说,“以前谁配喝我倒的茶水?后来连外人都见不到,哪里需要我倒茶?”
能指使太子做事的也就康熙一人,他哪里舍得让宝贝儿子端茶倒水?哪怕对象是他自己都不行!
宜修不禁感叹,这么多年太子的性格是一点没变,也不再叙旧,“我今日来主要是感谢二哥给我的名单,这些人用得很是得力,省了我不少功夫。”不然,哪怕宜修有外挂,也很难在康熙和雍正眼皮子底下发展势力。
废太子冷笑一声,“收起那副假惺惺的样子,跟明珠那个老狐狸似的。”
宜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无奈地说,“二哥从名利场里走出来了,我可还没有,不天天带着这副假面,在人前露了真性情岂不是件麻烦事?”
这话说得废太子一个恍惚,他垂眸说,“什么走出来?不过是被人踢出场了。成王败寇,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面对油盐不进的废太子,宜修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沟通,只能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远方的竹林,最后将视线停在了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上。
在这种静谧的氛围中,废太子突然出声,“要说谢,我该谢谢你为若薇找来大夫。”
若薇?宜修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太子妃本名石若薇,只是以前她是太子妃,后来是废太子妃,少有人记得太子妃应该叫什么。
宜修叹息一声,“若薇姐姐以前就很照顾我,她病重我理应为她做些什么,哪怕没有咱们的交易,我也会想办法让大夫入府的。只是到底没能救回她。”
这话说得不假,太子妃自嫁入东宫,就处事公允,得到了满宫的认可,哪怕四妃也不得不赞叹,太子妃确实好像天生为此而生,只是这种夸奖宜修接受不能,石若薇不该是为太子妃而生的。
废太子轻轻地说,“我连累她落得这副光景,早早离开这个人间炼狱,未必是件坏事。”然后,太子目露恳求,“只是她唯独不放心的便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只求你带她离开郑家庄。”
这怕是太子第一次低头求人,宜修没有折辱人的爱好,她吓了一跳,“二哥不必这样,您也应该听说来,我来便是接六格格进宫的。”
废太子苦笑,“咱们建国以来,入宫的养女不都只有抚蒙一个结局吗?如今宫里正经公主只有一个,她的生母吕氏唯你马首是瞻,想来是为了女儿留京。可满蒙联姻是国策,没有女儿只能找别人家的女儿了。”
废太子分析得一点不错,皇帝那个老登可不会做无用功,既然给了公主的尊荣,必然要付出代价,毕竟比起只能在郑家庄等死的兄弟姐妹,六格格能以公主的身份行走世间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只是废太子一想到,病逝的太子妃,他还是不忍心女儿就这样消逝在草原上。以前,或许废太子会认命,可如今宜修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
废太子看着宜修说,“毕竟,我不相信你是意外发现的羊毛纺织法,想来,你对公主抚蒙的政策不满很久了吧!”
宜修真的忍不住为太子的敏锐鼓掌,这么高素质的储君,康熙说不要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