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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房内,刘衣紫把着崔少愆的脉搏,一阵蹙眉。食指和中指并着推了推崔少愆的喉结位置,眉头皱的更紧了起来。
“对不起……”这是崔少愆昏倒前对着她说的一句话。可是那时候的崔少愆已然神志不清了,显然这句对不起的主人另有其人。所以会是谁呢刘衣紫破天荒的起了些许的好奇。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崔少愆,乖巧的蜷缩在布衾里,安静的仿佛随时都会离去的样子,毫不犹豫的冲着崔少愆手背处的合谷穴刺了下去。
……
“谁都不要和她玩,大家躲着她远远地!”一群十三四岁的初中生们边走边说着,还不时回头看一眼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女生,一个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一个个稚气未脱又朝气蓬勃的脸庞上,洋溢着的灿烂微笑,晃花了一整个的青春岁月。徒留……一脸茫然无措的同样稚嫩的脸庞上,悄无声息涌出的两行清泪。
“为什么又被抛弃了……大家都不喜欢我么为什么总是这样”蹲下身子默默哭泣的女生,突然的抬起了头,残留在她眼睛中的倒影清晰可见。睫毛阴影处的泪痣突兀的随着眼泪滴落下来,好似毛笔落笔时滴下来的墨渍,不断地晕染、扩大,直到最后衍变成一望无尽的黑暗。
熟悉的晃眼睛的倒影,难道是……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崔浅,学着那个女生的样子,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抱膝,头轻轻地抵在膝盖上,任由那种熟悉的孤寂感席卷而来。
女生的眼眸深处,是一种彻底不在乎了的情绪。是一种因为害怕疼而彻底封闭内心,放弃了所有感情的波澜不惊地眼神。
“对啊,不一直是那样的么,从小到大,感觉我的人生就像受到过诅咒一般,我只能懂事、乖巧又麻木的做个听话的小孩,只能那么静静的看着周围一切美好事物的发生,却与我无关。
欣赏着别人的幸福人生却从不参与,也没资格参与。只能当个旁观者看着,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而我的人生经历仿佛就是为了回应我一般,好像我就不配得到幸福一样,没有人希望我去打扰他们,走到哪里都是累赘,永远都是那多余的一个。”
崔浅蹲在那里,浑身都撕心裂肺的疼。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我身边怎么围了一圈陌生人而我在下跪!我,下跪!……他们凭什么要打我法治社会下谁这么大狗胆怀着满满的恶意,简直就是疯子!活人怎么忍受得了这种疼痛啊,胳膊被卸掉了;腿被踢断了;不断地咳着血……
这样下去会死的!死对了!想起来了,我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叫崔少愆的人身上,崔少愆……崔少愆!”
崔浅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逐渐有了一丝清明。
“对不起,明明霸占了你的身体,却没有好好珍惜它,明明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谨慎,想让‘我们’越过越好,却总是出现意外。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就仿佛开启了诅咒模式,周围人对我们除了满满的恶意就是永无止境地猜忌,好累啊……
学了那么多的软件,来到这里一个都用不上!以为站在了古人肩膀上,拥有了一千多年的经验教训,到头来连自保都做不到,屁都不是!反抗不了,也打不过,到最后连命都搭上了……
……最对不起的就是崔少愆你了,要是死后真的可以碰面的话,求求你不要恨我,真的对不起,明明那个时候可以逃跑的,好不甘心啊……”
崔浅落寞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血液涌到嗓子眼里呛得她难受,气息越来越不顺畅,连咳嗽都咳不出来了,就像淹在水里一般,呼吸即将停滞……
倔强的瞪大眼眸,想要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涂着金粉的和尚,双手使劲儿地勒紧了她的脖子,越掐越紧……
快要窒息的感觉来自一个和尚!啥玩意啊不会是在做梦吧!难道……
崔少愆挣扎着,猛地睁开了双眼。印入眼帘的是一根根排列整齐的木梁屋顶。右肩膀处被一只纤细的手按压着,从她的天突穴上拔出了最后一根银针。
崔少愆呆呆的发着愣,眼泪肆无忌惮的狂涌而出,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刘衣紫收好银针,一转身,就看到哭的稀里哗啦的崔少愆,一时有点诧异。蹙着眉头,踟蹰片刻,终是走上前去。
将哭的惨兮兮的崔少愆扶着坐了起来。本来打算跟她这个兄长好好的促膝长谈一番,现下反倒是不当紧了。当务之急是递过去个帕子,好歹先让他擦擦。
就在刘衣紫找帕子的空当,她的袖子猛地就被崔少愆拉了过去。看着干净的袖子被崔少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摸了个匀称,刘衣紫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厚颜无耻之徒她见过不少,崔少愆当之无愧的第一。不巧今天她还穿了个直领对襟宽袖的褙子!怎会有如此性格恶劣之人!
耐着性子,刘衣紫柔声问到:
“兄长,可是还不舒服”
“呜呜呜呜呜……”
“兄长……”明显耐心减半。
“呜呜……呜哇……”越哭越大声的崔少愆,简直犹如脱了缰绳的野马,嗓音大到划耳朵的地步,刘衣紫整个脑壳都在疼。
“
兄长!”忍无可忍,猛地抽出了衣袖的刘衣紫,睁大眸子,恶狠狠的瞪着崔少愆。
“衣紫你干嘛!崔家祖训第一条你忘了!你这么凶我做甚。”崔少愆忍住抽噎,眼睛红红的,带着无尽的委屈,眼巴巴的瞅了过来。
“……”看着张口就来的崔少愆,刘衣紫无动于衷。
“崔家祖训第一条:千人同心则得千人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衣紫,兄长哭的时候,你只要在旁边乖乖陪着就好,你凶我干嘛。你不可以嫌弃我,你我要同心!”崔少愆撇撇嘴,煞有其事的模样,配上那可怜兮兮的表情,愣是让刘衣紫把话给憋了回去。
这是彻底把刘衣紫给整不会了。默默的看了一眼皱巴巴的衣袖,嫌弃的想要立刻换一件干净衣裳去。
“哭完了看你这中气十足的嗓音,不用把脉都知道恢复得不错。哭完了就赶紧撒手,我也好去换身衣衫。”刚要起身,另一只衣袖也被拉住了的刘衣紫,对着崔少愆嫌弃的挑了挑眉。
崔少愆低着头沉默不语,变脸一般,快速地恢复了冷静。独独抓着刘衣紫的衣袖不撒手……
时间仿佛停滞了很久,又好似稍纵即逝,房间里安静到甚至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衣紫,你都知道了吧”崔少愆犹豫许久,终是将憋着的话问了出来。
“知道什么!”刘衣紫倒是没有接起他的话茬,反问道。
“卷轴的事,还有……我。”崔少愆抬起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的认真地盯着刘衣紫。
又是这种笃定的眼神,又是这种幼稚的试探,刘衣紫本来还打算装一装的,一看到崔少愆的眼睛,怒气立马就飙升了起来。
索性也就开诚布公的道:“你刚刚哭就是想向我传达这个!证明你是个男子!我名义上的兄长,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会医术!”特别想加上一句‘你幼不幼稚’的刘衣紫终究将最后一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我猜的,大牢里你拍翻的那个药瓶,那一滩液体我连它是外用还是口服都不知,你事后却跟我讲那瓶药可以止血驻颜,显然你是懂药理的。而我当时在那种情况下,只信得过你。索性就死马当作活马医,赌了一把。毕竟我们可是一张卖身契约下的亲兄妹。”
崔少愆倒是没有了后顾之忧,毫不隐瞒的将她猜测到的统统都说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瓶药可以止血驻颜了,那药要是真那么好她舍得白送给你么!有毒倒是真的,就和你的嗓子一个情况。”说到最后,刘衣紫没好气地道出了实情。
“嗓子什么的先不管,那幅卷轴你放哪里了我想让你看看。等等,你说什么……你说我的嗓子……是被毒成这幅鬼样子的!”
崔少愆引以为傲的男音居然是这样来的!就只是为了伪装她的男儿身份,就下毒害她莫非是她的至亲下的毒!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的崔少愆,双手下意识的再次抓紧了刘衣紫的衣袖,皱皱巴巴的衣袖与先前的那只完美的对称了起来。
“卷轴我给你收好了,就放在你新换洗的衣物里。还有我可不想知道关于你的任何秘密。”刘衣紫眼看着另一只衣袖也没能幸免于难,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一定要看!不过这个不着急,先不说这个。你刚刚亲口说了的,我在装,让你误以为我是个男子。衣紫你会把脉,一定知道吧,其实我与你一样,同为女子。”崔少愆紧张的盯着刘衣紫的脸颊,要是可以,她想直接看进对方的眼睛里。
可是刘衣紫就在刚刚侧转了头,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到她的任何情绪,只留给崔少愆一个侧脸颊,看的崔少愆抓耳挠腮的就是揣摩不透刘衣紫的心思。
“你救我是真,帮我亦是真。你我同在一个阵营还是真。”良久,刘衣紫抬起了头,同样认真的盯着崔少愆,同样直直地看进了崔少愆的眼睛里。
看着咧嘴笑着愈发灿烂的崔少愆,刘衣紫忽然有点后悔说出那句话了,她笃定的确认了,她就是被崔少愆给讹上了。
忽然很后悔跟崔少愆摊牌了,现在的她们可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这可如何是好且走且珍惜么……
瞥到被崔少愆仍旧紧紧抓着的衣袖,那执拗认真的表情,倒是让刘衣紫释然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