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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卷残云,桌上的菜顿时空了大半。
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张长江指了指酒碗,话还没出口,就先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便引起满堂笑声,一个个都乐不可支。
肖烈文哈哈笑道,“看看你们这点出息,跟没吃过席似的。”
朱师傅咧着大嘴,抬手指向陈凡,“这可不能怪我们,得怪陈师傅手艺太好,忍不住啊。”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大笑。
不过刚才狂吃这一阵,大家肚子也都填了个半饱,这时候便慢条斯理地喝起酒来。
正好这时陈凡的酒温了、肚子饱了,也不怕喝多了难受,便捻着小酒盅,跟大家一一碰杯。
喝了一轮,众人便开始闲聊。
肖烈文看着杨书记,“老杨,这次去公社开会,上头怎么说?”
杨书记抹了把嘴,习惯性地掏出旱烟点上,旁边张文良立刻掏出一包牡丹,给朱师傅和陈凡一人递上一支。
这个烟可不便宜,比起8分钱一包的经济,牡丹要4毛9一包。
众所周知,香烟分有等级。而这个时候的香烟就分为三等:甲级、乙级和丙级。
最便宜的丙级烟甚至不用烟票,掏钱就能买,标准就是不超过2毛钱,比如八达岭、东海、黄金叶这些都是丙级烟,当然少不了最便宜的经济烟。
而乙级烟就是在2毛到5毛之间的。3毛6分钱的墨菊、3毛5的大前门、3毛2的飞鹰、镜湖,还有2毛9的朝阳桥都是乙级烟,其中最贵的就是4毛9的牡丹。
曾经为抗日做出过杰出贡献,一度与中华齐名的“飞马”,如今也已经降价到2毛9一包,沦落到乙级,差点就跌到丙级烟的层次。
这个档次的烟就得要烟票了,所以干部一般都是抽乙级烟,就因为这类烟不容易买,以示与众不同。
还好,只是与众不同,还没到高人一等的地步。
因为高人一等的,最次也是抽甲级烟。
甲级烟自然是5毛钱以上的烟。小中华6毛2,大中华7毛2,都是甲级烟。
谁要是掏出一包中华来,县领导都要高看三分。倒不是因为那一包7毛2分钱,而是这种票太难得了,能够拿到这种烟票的,不说有多厉害,最少也认识几个厉害的角色。
就这还不算最贵的,最贵的是进口烟,售价按美元计,不过那已经超出老百姓的消费范畴,不在计算范围之内。
从香烟上看,张文良这个民兵连长,就要比6队的杨队长日子好过不少。
当然,也不排除打肿脸充胖子的可能性。
但不管怎么样,朱师傅对到手的牡丹烟很满意,那点火的姿态跟在杨队长家里时都不一样。下巴高高抬起,右手搁在桌子上,将烟举得老高,似乎抽这个就很不得了一样。
陈凡这个不抽烟的,也捧着肖烈文的手把烟点上,然后拿在手里烧着,简直是浪费。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杨兴秀这位女士也拿着个烟杆抽着。
得嘞,这屋子9个人,就自己一个不抽烟的。
杨书记叭了两口,才得意洋洋地说道,“明天派人去邮电所拉电线杆,下个星期三,就有人过来拉线。”
叶树宝算了算日期,“今天是星期六,1月22号,下个星期三就是1月26号,那快了啊。”
张文良突然满脸兴奋地说道,“刚好是腊八节。”
肖烈文扯着嘴,“那巧了不是。”
众人都兴奋得不行,端起酒碗又碰了一个。
放下酒碗,杨书记干咳一声,看了看大家,正色说道,“这个广播线扯好,还要把广播站建起来,这个广播站呢,要牵电线。
公社说了,这一次,南湖公社5个大队,全部都要广播覆盖到位,电线跟着广播线走,电线杆栽好了就来安装,争取在春节前装好。”
等他话音刚落,张长江立刻说道,“可以啊,广播站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在二楼腾了一个房间,随时可以安装设备。”
叶树宝又皱着眉头说道,“就是这个播音员不好找。”
肖烈文也说道,“现在我们大队只有卫生员、通讯员,农技员还是公社农技站的人在兼,这最后一个广播员,总不能还找外人了吧。”
杨书记眉头紧皱,“问题是我们大队都不会讲普通话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陈凡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道,“队里没有小学老师么?”
杨书记转头看向他,倒是给了个笑脸,“我们生产队倒是有一所初小,在10队那边,就教一年级和二年级,三年级起就要到南湖小学读书,而且他们只收头上几个小队的学生,其他小队的娃子都直接到公社去读。
南湖小学的老师不是我们队里的人,自己队里的老师呢,就会讲我们‘云湖普通话’,收音机里的那个普通话,他是不会讲滴!”
陈凡呵呵一笑,得嘞,当我没问。
他倒是有心想当这个广播员,可是这种好事,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头上,便乖乖闭着嘴不说话。
杨书记几人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搁置,等广播站建好再说。
实在不行,就找个高小毕业的人顶上,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来,讲“云湖普通话”也没什么,只是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一顿饭吃到天色渐晚,朱师傅还要赶回公社,陈凡也要回去,便到此结束。
从大队部出来,肖烈文拽着陈凡的手,大声说道,“陈师傅了不起,圆了我一个心愿,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吃上一口血肠。等过两天你再来,教我屋里娃儿做酸菜,我再请你喝酒,等酸菜做好了,我再杀年猪,你还要来,我请你做杀猪菜!”
陈凡咧着嘴笑道,“行啊,等我忙完这两天,一定过来。”
张长江站在一旁,对着远处招了招手,只见张文良牵着两头马走了过来。
杨书记对着陈凡笑道,“朱师傅有自行车,我们就不凑热闹了,你从这里走回去还要将近个把小时,就让三虎送一下你。”
陈凡连连拒绝,“不用不用,就几步路的事。”
然后两手一拍,笑道,“况且我也不会骑马啊。”
张文良走过来笑道,“陈师傅你放心,这匹母马温顺得很,我们队里有人结婚,都是用这匹马接亲,保管你平安无事。”
陈凡推脱不过,只得在张文良的搀扶下上了马,小心翼翼地趴在上面,对着马耳朵说着话,“咱们不赶时间,慢点走哈。”
小母马打了个响鼻,嘘律律叫了一声,便稳稳当当迈着小碎步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