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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有数。说来赵璇怎么样了?”
“似乎自从你我分手之后,孙千峰就命令车队星夜奔驰,三天前就到了京城。不过眼下赵璇还在狱中,如果她没有被立即处死,那就说明三法司那边还要审一遍,我们的时间很宽裕。”
周实却叹道:“吴兆锟的老丈人还在暗中运作呢,赵璇‘意外’死于狱中也是很有可能的,我们尽量在今天把万盛维这边处理好……那个是吗?来了!”
一队人马拐进了这条干道,那是四个精壮侍从簇拥着两个人抬的轿子。
此时夜色尚浓,他们也不着急赶路,反正这条路他们走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趟,早就烂熟于心,十分自信能够按时将老爷送到。
可当他们熟练地拐了两个弯后,忽听得队伍后面传来一声“哎呦!”
轿子的后边磕在地上,队伍立刻停下,四名侍从一下警觉起来,喝道:“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只是绊了一下……”在轿子后方的轿夫小声解释道。
“落轿!快看看大人!”
一个侍从也顾不得避讳,上前挑起门帘,看见万大人似乎刚被震醒了,正一脸不悦地瞪着他。
“得、得罪了。”那侍从赶紧把门帘合上,道,“大人没事,接着走,这回小心点!要是把大人摔了,有你们好受的!起轿!”
“那个,小人的脚似乎崴了……”方才险些摔倒的的轿夫揉着脚腕,呻吟着说道。
“真是个蠢材!”侍从骂了一声,把衣服一紧就站在了轿子后面,蹲到抬杠下面,“你自己回去吧,我来抬轿,起轿!”
“是、是……”那轿夫哆哆嗦嗦地退下,目送队伍远去。
然后,他松了一口气,悠闲地回到方才摔倒的地方,那里有着一个两人深的大洞。
他纵身跳下,将倒在洞中的两人之一抱到地面上,扶到路边坐下,从兜里摸出一个凉透的包子,闻了闻,凑到那人的鼻子底下。
见那人悠悠醒转,扮作轿夫的于衡松了口气,低声道:
“万大人,方才得罪了。”
万盛维刚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坐在路边,面前是一个在夜色中看不清面貌的人。
“你、你是什么人?本官身在何处?”
“万大人请宽心,我马上就送您回轿子上。”于衡抽出密函,交到万盛维手中,“这里有牙缝给您的信件,请您在方便的时候拆开查阅。事关重大,请一定要仔细看!”
见万盛维似乎被吓到了,没有反应过来,于衡只好把密函塞进老人的袖子里,将他背到背上,顺着队伍远去的方向一路快跑。
“接下来还得委屈您一下,这里头灰尘有点大……咱们跳到这个洞里等轿子过来,我都听见脚步声了……好,请您待在我肩膀上,听声音……”
“叮铃铃……”
挂在轿子上的铃铛响了起来,队伍赶紧停下,一个侍从来到轿子旁边,问:“大人,怎么了?”
轿子里传来万盛维虚弱老迈的声音:“走得快些,别迟了……”
“是。你们几个,快点走!”
队伍消失在下一个路口后,在方才轿子停下的地方,两个人从地下——或者说,路上的一个深坑里爬了出来。
“稍等啊。”
穿着一身官服的周实动了动手指,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呼啸声,足有一人长的埋尸铲就被金丝钓隔着两个路口“钓”了过来。
“多谢。”于衡接过埋尸铲,来到路旁的一个小巷里,挖起堆在里面的一块土方,填进洞里,轻轻地拍了拍,路面平整如初。
“还有一个洞,快点。”
“这就来。怎么样,没露馅吧?”
“这不仅是我第一次坐轿子,还是第一次坐没底的轿子。幸好这天足够黑,那几个侍从也不敢往里头细看。密函给他了?”
“给了。这次经历想必非常深刻,万盛维一定会细看。”
周实暗想:于衡难得靠谱一回,这次的计划确实不错。
早在万盛维的队伍到来之前,于衡就运用埋尸人的手段,从路旁挖了两个盗洞,将道路底下的一片空间掏空,形成两个墓室,只有一层薄薄的土与地面隔开——只有埋尸人的绝活能使这样的墓穴不坍塌,然后和周实一起躲进其中一个。
待轿子从上面经过,他就靠脚步声精准地让排在队尾的轿夫陷进墓室当中,自己则从墓室里跳出,神不知鬼不觉地顶替轿夫,假装崴了脚。而周实则趁乱用书碑手切开土层和轿子底,把正在打盹的万盛维拉进墓室,用黄粱枕强迫他和轿夫一起入梦,自己则披上小林临时编织的官服,用巫面戏画变作万盛维的脸,跳进轿子里。
待队伍重新起轿,落队的假轿夫于衡就把密函交给万盛维,再带着他走小路超越轿子,进入下一个墓室。待轿子从头顶经过,周实拉响铃铛叫停,于衡立刻打开无底轿子下的地面,与周实合力将万盛维送进去,再让小林用红线把轿子底缝上。
整个过程几乎全部在地下进行,身处地面的侍从完全没有察觉到坐在轿子里的老爷被调包了,还是两次。
他们大费周章的主要原因是难以预料万盛维接到密函后会这么做。身为正五品大理寺丞,在机要位置行走多年,在办案之时接到一封密函,他最理智的反应是直接将密函封起上交,绝不打开看上一眼。不管里头写了什么,都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但被人在侍从的看守之下劫走再送回,足以彰显送交密函者的实力和决心,透露出的信号更是颇有威胁意味:我能完璧归赵,也能鱼死网破,如果你不肯冒险打开信函,后果自负。
劫走朝廷官员,牵涉重大案情,不知道我这一颗人头够不够用啊……周实苦笑一声,看着于衡将真正的轿夫从墓室里拉出,再将墓穴填平。
“他怎么办?就这么回去,免不了被扫地出门吧?”
于衡嘿嘿一笑,擦了把汗,道:“不可能的。朝中有规矩,官员家中的所有雇员必须记录在册,不得随意增减。这样一是为了防止腐败,二是为了官员犯法后,有身边人可以作证,方便调查。
“再说你以为这是个寻常工人吗?能在大理寺丞身边服侍的,哪个不是花钱打点过关系,求得推荐的,万府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真的假的……”周实有些诧异,在他的认识里,摔过轿子的轿夫就再难找到活干了——至少民间是这样。
于衡有些得意地说:“这算什么,我听说还有朝中二品大员,家里的轿夫比老爷小不了几岁,但为了以身作则,就是不肯辞退他们。每回外出,四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每人一根拐棍,驮着一个轿子慢慢地晃悠,旁观者无不捏一把汗……这轿夫没准过得比你滋润呢,担心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