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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越了几道城墙,李文采就隐隐约约的听到有哭喊声,大地震动,他差点站不稳。
当他抬起眼,景色异变,眼前竟然有吞天巨蟒在击打远处的城池,远远高于城池的巨蟒,已经打开了一个大豁口,他的身躯之下,是残垣断壁,是残破的尸体。
城市的另外一道门,有人群在逃命,远远看来,就像小人儿一样。
不多时,就有人影接近,都是些失了魂魄,没了胆量的人,携儿带老的,在天灾人祸之下,没有身份高低贵贱,也不会有怜贫爱老,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逃脱,从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他走的山道正是别人的逃生地点,李文采所站的位置,好似河流中的礁石,分开了人流,自己被洪流带着跌跌撞撞。
在他不知所措之际,有老人带着幼女被撞倒在泥泞之中,瞬间淹没在人群中,哭喊声和哀嚎声袭来,惊醒了他,他逆着人流奔去。
护住老弱二人,李文采的身上顿时压力重重,无数的推搡和叫板让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付诸东流。
他的背篼掉了,斗笠飞了,他衣服破烂,头发散乱,他瘦弱的身躯就像狂流当中的嫩竹,不仅自身难保,还妄想庇护一方。
人们在承受痛苦的时候,时间的煎熬难以言表。李文采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久的磨难,四面八方的人流就像是洪流一般,把他推攘得东倒西歪。
他好像有过一次这种经历,但是这次比他被其他山村的孩子掉单线后围攻难捱得多。那一次有同村的人来救他,这一次,他感觉有些孤立无援。
就在他还在希望痛苦不久远的时候,一道难以抵挡的巨力落下,他无法抵挡,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全是鲜血,吐都吐不尽。
爷孙俩趁机爬起身来,仓惶逃命,唯一支撑他的信念消失,他倒在了血泊中,就算是这样,脚板还是重重的踏在他的身上。
不远处,还有他破碎的葫芦和已经肮脏不堪的硬饼,他有些口渴。
人之将死。
李文采的眼神渐渐灰暗,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就像家里过年的猪,前一秒还活蹦乱跳,下一刻就被大卸八块,饱了他的肚皮,笑了父母亲人的脸。
就在这最后一刻,李文采突然有些遗憾,倒不是那口甘甜的水没喝上,而是这么些年,总想做一首诗歌,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李文采好似梦呓一般,微弱而不可闻的念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就在李文采心脏就要停摆的那一瞬间,早已吐掉最后一口气的他,有浓郁的浩然气成型,在李文采的身体四肢游走,神奇般的修复他的伤势,回归如初。
口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语气越来越铿锵,李文采睁开双眼,毫不费劲的睁开双眼,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有无穷的力量,手中的柴刀也无往不利。
人群有些敬畏他,但是还是向洪水一般涌去,爷孙俩跌跌撞撞根本没走远,有些恐惧的看着李文采。
李文采不恨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恨。他知道的是,不管做什么事,要承担将要面对的一切责任,尽管他是在做好事。李文采让他们快走,自己大着胆子提着柴刀逆流而上。
巨蟒已经进城,在城里面大肆杀戮,残肢断臂不时飞舞起来,连带着就是无处不在的哭嚎。
一个黑瘦的少年在奔跑,他手握着柴刀,就好像当年他护着比他小的孩子,提着柴刀和野狼追逐。
越来越近,巨蟒的体型就越来越大,少年耳边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仿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干扰。
李文采好似一头灵活的猿猴,他在攀爬、跳跃,他在无限接近那头巨蟒。
就在自己勇气的最顶点,那头好似毫无察觉的巨蟒突然转头对准了他,那水缸一般的眼神冰冷,猩红的蛇信抹过嘴唇的鲜血,好似一头冷水浇透李文采的身心。
李文采好似被定身一般,动也不能动,流淌的血液也跟着冻结,握刀的手止不住的振颤,刀身与刀鞘的碰撞声和牙齿额打架声连在一起,他知道,那叫胆怯。
巨蟒缓慢的接近他,一路上尘埃不断,李文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巨蟒张开吞噬天地的大口,包裹住他的身躯,天空中的光亮慢慢消失,快要不见。
就在进入黑暗的最后一瞬间,李文采终于咬紧牙关,拔出自己的柴刀,在最后的一点空间里,喊出一声“开”,挥出一刀。
半晌过后,天地清明,李文采醒过来,山风依旧,他的身躯被金光环绕。
不明所以的李文采站起身来,自己再也不是身处破败的城池,也不是印象中的台阶,紧握的柴刀还在,精光内敛,院监大人就在不远处开怀大笑。
那一日,一山野读书儿郎一步登天,成就浩然护体,山崖书院上下欢欣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