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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校尉,这之前妲己婆婆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但我相信她能变成一个好人,你们不要难为她。等我向幽州王禀报完,再处置她。”
萧云邈站在门槛处,看看薛家锟,又看看希桜姿。
“二王子,标下只是进来检查一下,不要出什么意外。至于怎么处置她和赵睿,不是标下的职责,标下也不关心。请二王子尽可以放心离开。”
声音一如既往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履职模样。
萧云邈略微努了努嘴角,而后摇摇头,离开了狄府。
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许多事情都没有头绪,萧岁寒也没有心思去睡觉,就那么坐在书房那张太师椅上,忧心忧虑地等着儿子的消息。
他不惦记别的,他惦记的是儿子萧云邈的安危。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就凭儿子的能耐,或许除了那几个武学泰斗,没人能制住儿子。
可他的心就是踏实不下来,两个女儿也紧着过来问,但看见父王一筹莫展的样子,就知道还是没有二哥的消息。
当东方展露一缕晨曦透过百叶窗那狭窄缝隙时,萧岁寒于恍惚之间,耳际似乎隐隐听见院落里有早起的仆人叫“二王子”,他扑棱打了一个机灵,一下子惊醒了。
他急忙跑到百叶窗处,掀起百叶窗,朝府门那个方向了望,果然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往书房方向急匆匆赶过来。
萧岁寒急忙跑到书房门口,看见王子轩规整站立在那儿,急忙喊道:“快,吩咐后厨上茶点,别把邈儿饿坏了。”
“啊,二王子回来了?”王子轩一边草草施礼问道,一边跑开了。
没一会儿,游廊地面传过来嗵嗵的步履声,那是皂靴踩在石板地上的回音。听着声音,来人身上充满了焦急。
萧云邈身形到了书房敞开的门扉时,萧岁寒正在书房踱着步子。
“父王,孩儿知道父王一宿没睡,深感不安,还请父王原谅孩儿。”
萧云邈一进到屋里,赶紧给父亲施礼。
“我知道这个时候,你该回来了。”萧岁寒看上去很平淡,先前的担忧从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迈动步履,穿过房间,走到太师椅旁,坐了下来。他缓慢地挥挥手,让儿子坐在他身边,他看见儿子坐下,微微点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都怎么处理的?”
萧岁寒意味深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萧云邈身上。
“孩儿让薛家锟带人把赵睿押往府衙大牢羁押,暗中派出狄利昂居高临下监视,看看有没有对赵睿感兴趣之人,结果发现五城兵马司道路斜对过经营小笼灌汤包的张手美家的掌柜周清泉,对赵睿极感兴趣。狄利昂尾随急忙跑回去的周清泉,亲眼目睹他给某人飞鸽传书。狄利昂重新返回府衙大牢,看见父王带人去了府衙,到了晚上又有黑衣人劫狱,他跟随逃离的黑衣人到了豆酱村那个黄龙镖局。”
“这么说,那个赵睿现在还在破巷的狄府?”
萧岁寒不动声色。
“父王,孩儿知道,如果父王想知道孩儿去了哪里,很容易就能寻到孩儿。”
萧岁寒紧紧抿着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我从文华山返回来,去了狄府,狄利昂把窥视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们两人叫上香水丽人两姐妹帮我,去了豆酱村。九个歹人战死不降,都被杀死,我们俘获了妲己婆婆,她被带到狄府看押。返回时,我让狄利昂一个人去把那个周清泉也秘密带到狄府,结果出了意外,他偷袭狄利昂卡死了自己。我闻讯后,迅速赶到张手美家,经过搜查,在房梁上暗置的凹槽里找到了周清泉与京城某人飞鸽传书的纸条。”
萧云邈掏出那个木盒放在他与父亲之间的茶案上,然后又掏出从诸葛春厅堂里翻出的那三张宣纸,一并堆向父亲那侧。
萧岁寒是带兵的人,知道打斗场面的血腥和残酷。但儿子描述在豆酱村杀死那九个人时,仿佛一带而过,语气就像如同描述一场球赛似的那般轻松,这对于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大男孩来说,听着未免让人有点胆寒,感觉他太不把杀戮当成一回事了。
萧岁寒依旧不动声色,拿起那个木盒,捻开盖子,倒出里面一沓纸条,挨个看起来。尤其,对照灯光,仔细端详了一下纸质。
萧云邈饶富兴味地看着父亲,父亲脸上并没有多少变化。他很少笑,但不是不会笑。但此时此刻,父亲的喜悦神情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不过,那抹喜悦驻留得非常短暂,稍纵即逝。稍后,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我逼迫妲己婆婆开了口,她就是希桜姿。她承认是莫昆昦威逼利诱,让她与方士遒来了幽州城,父王是目标,吞并幽云十六州是目的。毒酒事件和边军取得的那个锦筒都是她所为,这些天,他们原本偃旗息鼓猫在豆酱村,却接到莫昆昦飞鸽传书,让她不惜一切代价把赵睿救出来,才有了黑衣人劫狱那一出戏。”
“希桜姿与莫昆昦飞鸽传书的那些纸条呢?”
有两个男仆人端着盘子站在书房门口,给萧岁寒施礼。
萧岁寒赶紧招手,让仆人进屋。
仆人把盘子端到茶几处,把盘子里茶水、两块花样湿手巾和码着几样精致如画点心的瓷盘一一摆在茶几上,退着离开了。
“狄利昂已经去取了,估计再过一刻钟,他就会回来了。”
萧云邈忙碌了一个晚上,又渴又饿,他顾不上矜持了,拣起一块湿手巾,擦擦手,看了父亲一眼,拿起点心就吃。
“邈儿,周清泉的幕后之人你怎么看?”
“除了四周夷国,敢谋害幽州王子的除了是皇宫里的人,不会是外人。从以前几张纸条的字里行间也能看出来,那个人只是让周清泉随时关注幽州王府动向,就是监视你,没有加害的意思,说明那个人的权势在父亲之上,权势在父王之上的只能是皇宫里的人。”萧云邈脸上露出狡猾的微笑,“父王,我不太相信当今皇帝能与莫昆昦联手,如此煞费苦心地想置一个私生子于死地。”
萧云邈注意到父亲的眼神跳动了一下,他不知道是自己口中的“私生子”三个字刺激了父亲那敏感的神经,还是父亲意识到他暗指的加害人是“贵妃娘娘”。他绝不相信父亲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当然原因父王也心知肚明,只是他沉默不说罢了。
“邈儿,我却从这两寸长的纸条看出门道。”萧岁寒随意用手指拈起一张纸条抖落抖落,“纸质洁白,莹润如玉,厚重而有韧性,面滑如蚕丝,受墨柔和,这是皇宫里专用宣纸‘白鹿纸’,生产这种宣纸制造工艺要求高,制作难度大,产量少。所以一般作坊做不来。”
萧岁寒的语气让萧云邈有些不安,他甚至有些难过。
他察觉到了父亲脸色的微妙变化,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他的眼力,他自诩在整个大周国无人能出其右。父亲的神色先是关切,继而是怀疑,接着变成了愤怒,最后却成了忧惧,或许能让父亲忧惧的那个人就是贵妃娘娘,她想杀他儿子,难道他去杀了贵妃娘娘不成?
让萧云邈难过的是,如若他不暗示谋害他是贵妃娘娘所为,父亲会不会揭示宣纸的秘密?他想,父亲不会。
有脚步声急匆匆走来,萧云邈听着那咚咚的声音,就知道是狄利昂来了,他站起来给父亲施礼,随后退出去迎狄利昂了。
萧云邈在门口截住狄利昂,接过他手中的腰牌和一个和方才那个木盒相类似的梨木木盒,耳语了他几句,他离去了。
萧云邈随手把腰牌别腰间,走到茶案前,把木盒放置在茶案上。
“父王,这是从妲己婆婆那取回的纸条。”
萧岁寒拿起木盒,打开,取出里面纸条大概浏览了一下,然后递给儿子,让儿子过目。
“邈儿,纸条内容印证了那个妲己所说属实。”突然,萧岁寒站起身,火冒三丈,“邈儿,等把手头事都处理完,我要派遣边军灭了莫昆昦,省得留着他那颗脑袋隔三差五搞事情,让我们不得安生。”
萧云邈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父亲,其实父王早知道是莫昆昦在搞事情,但此时才发作起来,他觉得父亲的暴怒来得稍晚一点。不过,此时父亲的威严与气势完全符合他这个幽州王的头衔。
萧岁寒发完怒气,重新坐下,像是思虑半晌的样子。
“邈儿,那个与周清泉在一起的女人没有嫌疑吗?”
看来父亲一点都不糊涂,萧云邈故意忽略了那个女人,却被父亲翻了出来。
“父王,孩儿仔细审问了她,她不是周清泉的同伙,但她多少知道周清泉的一些事,孩儿没有动她,让她为萧家效力。”
萧岁寒点点头,像是很赞成儿子如此处理这件事。
“赵睿和希桜姿怎么处理?周清泉和豆酱村那些尸体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