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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约见全族俱至,又见室外甲士趋集,料知凶多吉少。因自思无法脱身,索性拚命喝酒,尚望得能醉死,省得眼见全家遭刑。
程遐瞧透祖约本意,离座大喝:天王有令!祖约叛国不忠,罪应诛夷三族。
甲士应声突入,立将祖约拿下,其所有亲信数十人亦均被驱出,牵往市曹。
祖约至此一声长叹,思及当初戴洋之语及内史桓宣之谏,复思兄长祖逖当年辛苦所创基业,皆被自己毁于一旦,实乃悔之不及。
正在悔不当初,忽听哭号声起,蓦见一群蓬头少妇及垢面童儿,由兵役押解前来。祖约看时,正是自己家眷,兄长子孙亦在其中。
人群中忽奔出一个数岁稚子,趋至祖约身旁,手牵衣襟,哭呼外祖。
祖约双手未缚,抱起稚子泣道:外孙!外祖不该背国,害你幼儿餐刀,如今悔也迟了。
旁边走过甲士,将其外孙夺去,掷诸地上,跌个半死。稍时一声炮响,刀光四闪,可怜祖约阖家男子百数十人,都做了无头之鬼。
只有祖逖庶子祖道重,由后赵左卫将军王安买嘱兵士留下,未被押赴刑场,算为祖家留下一支血脉。余下妇女妓妾,皆没为官奴,分充羯人诸胡为婢妾去了。
祖逖与刘琨闻鸡起舞,击辑中流,赤手北伐以复豫州,至此全部化为云烟!
镜头转换,按下后赵,再说东晋。
成帝还都建康,眼见库藏空竭,百官俸禄无力支给,只余綀帛三千端。
王导聚集百官,与众商议:朝中库藏空乏,有司官俸皆无着落,恐日久必废政事。今搜府库,得綀帛三千端,便请诸公皆领至家,俱要制作单衣穿着上朝。
百官闻此,自无不愿,即领綀帛回家,做成单衣穿于身上,摇摆过市,步行上朝。
满城士庶见此,翕然仿效,皆制綀帛单衣穿之,于是綀帛踊贵,价值数倍于常时。
王导遂令将库中三千端綀帛出售于市,每端售金五两,共得金一万五千两,折算白银八万两,以充国用。不但百官俸银无忧,宫殿亦得重建完成。
始安公温峤既受江州刺史之职,于是辞帝引军还藩。行至牛渚,下令众军涉水以渡。
左右禀道:此处江面水多怪异,深不可测,人皆不敢涉水而渡。望将军征集舟船以渡众军,休使其白白丧了性命。
温峤不信,下令点燃私藏犀牛之角,临水照看。军士将犀角燃起,向水底照耀,只见水下灯火通明,无数水怪各呈奇形怪状,有乘马车者,有穿红衣者,在江底络绎而过。
温峤这才相信水中有怪,遂出赏金,征舟而渡。
当夜,温峤梦到一人立于榻前,怒斥道:某与公幽明有别,本来各不相扰,公何听信人言,妄取犀角相照,使我族露形于凡人耶!
温峤醒来之后,便觉齿痛难当。因令医官拔齿,而得中风之症,至江州旬日而亡。
奇哉!一代江南名士,竟如此死于幽冥之事,终年四十二岁,朝廷谥曰忠武。
温峤既卒,王导表奏刘胤为江州刺史,继承故主温峤之位。
陶侃及郗鉴皆奏:不可。刘胤虽然惯于战事,但恐非方伯之才,不足以镇守州郡。
王导不从,终使刘胤就任江州。当日回至府中,复将此事与家人说之。
其子王悦闻此,亦力劝道:自江陵至于建康,三千余里;且有流民万余,布于江州。江州乃国之南藩,而刘胤骄奢成性,又时在醉乡之中;则不有外变,亦必有内患矣。
王导虽知其子之言甚是有理,但因圣旨已发,刘胤已离京赴任,遂不更易。
当时庾亮镇守武昌,忽然染病。因闻说戴洋善于占候,于是令人请来,命卜吉凶。
戴洋观其风角,说道:武昌之地,有山无林;政可图始,不可终居。山作八字,数不及九。土地盛衰有数,人心去就有期,不可更也。公宜更择吉处镇之,武昌不宜久住。
瘐亮改容相谢:卿言甚为有理,使某顿开茅塞。然今我有疾,尚请先生卜之。
戴洋复观风角,又道:昔苏峻作乱之时,公曾于白石洞中祈福,许以乱平之后,以赛牛酬神。其愿至今未酬,故为鬼卒前来缠索。宜急还之,其病自愈。
庾亮恍然大悟,再拜道:先生真乃神人也,某果有此愿,未曾酬之。
于是急使人以牛酒去白石洞还愿,当夜其病果愈。
当时东晋朝政甫安,边报传来,报说后赵又发兵南侵。
赵将刘微率众数千,乘海船袭击晋境东南诸县,南沙都尉许儒被杀。
石勒称帝当年,又派监军郭敬南攻襄阳。南中郎将周抚惊奔武昌,襄阳遂陷,中州流民自此并皆降附后赵。晋廷问罪于周抚,坐免其官。
郭敬毁其城池,并迁襄阳百姓于沔水之北,另建樊城戍守,石勒命为荆州刺史。
十二月,刘胤就任江州刺史,果如王悦所言,整日矜豪纵酒,不恤军政大事。当时郭默被征为右军将军,往求资借,刘胤悭吝不予。
适逢有司奏报成帝:百官俸禄惟资江州漕运给之,而刘胤私运于路,以私废公。
于是朝廷诏命,将刘胤免官。刘胤预备申诉,郭默趁机诬告刘胤大逆,且引部众袭斩之,遣使传首京师。后惧朝廷见罪,招引谯国内史桓宣为党,桓宣不从,固守谯郡以待。
王导见到刘胤首级,明知郭默诬枉好人,但以其骁勇难制,恐为大乱,于是只得将错就错,令悬刘胤首级于水军大营,复以郭默为江州刺史。
奏本一上,满朝文武大哗,乃至议论纷纷。
陶侃在巴陵闻知此事,投袂而起,勃然大怒:若说刘胤奢吝好酒有之,但其手下无兵,何至于谋反?此事必然有诈。
急遣人前往江州打探,回报果是因借贷不允,被郭默怀私愤袭杀,诬其谋反。
陶侃探听确实,整兵欲讨郭默,同时修书令人至京,送与王导:郭默因私愤袭杀方州,公即以其为方州;若他日再杀宰相,公亦欲以其为宰相乎!
王导观书大惭,遂命收敛刘胤首级,回书隐侃:某谓郭默居于长江上流,船舰成资,故暂且包容,以伺足下兴兵除之。岂非遵养时晦,以定大事者耶!
陶侃得书,弃之于地叹道:何谓遵养时晦?是乃遵养时贼也!
于是发兵前往江州,声讨郭默。
郭默自杀了刘胤,亦恐朝廷问罪,本欲向南占据豫章。不料陶侃军队来得恁快,郭默逃走不及,只得引军出战。只经一阵,迎战不利,只得进城固守。
又恐军心动摇,不肯效力守城,便以粮米堆成垒堡,显示军粮有余。
陶侃见其固守不出,乃于城外修筑土山,使与城墙等高,两相对垒。同时檄令庾亮引军至湓口,至三月中旬,各路军队会齐。
郭默部将畏惧陶公威名,此时见庾公亦至,不由大骇,均无战心。
陶公布置各路军马将江州城团团包围,却不令攻城,只亲笔写下劝降书数百道,每日令善射者射入城中四方,劝令城内军民生擒叛臣郭默献城以降,则恕无罪,且有封赏。
旬日之内,城中军民皆知陶公书中内容,各怀反正之意。延到五月,郭默部将宋侯发动兵变,捆绑郭默父子出城,向陶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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