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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宫虽然亦是前朝宫阙,但相比太极宫却简陋得多,多了几分江南园林的细腻柔美之韵致,却少了关中帝都巍峨耸立的辉煌大气。
内侍引着长乐公主来到一处临水的亭阁之内。
亭阁外曲水流觞,弯弯的河水旁杨柳成林,只是这个时候已然遍地枯黄,不见盛夏之时的树荫遮日、鸟鸣蝉唱。
精致的亭阁以纱幔围拢,挡住瑟瑟秋风,阁内放置了一个小巧的红泥火炉,上等香炭燃得正旺,炉子上一个银质的水壶“咕嘟咕嘟”水响,一行白气自壶嘴喷些而出。
茶几两侧,太子李承乾与魏王李泰相对跪坐,正悠闲品茶。
见到长乐公主走进来,两兄弟并未起身,太子笑容温煦的招招手,笑道:“丽质来得正好,方才青雀嘲讽孤沏茶之术太过低劣,毁了这上品秋茶,很是不满。你的茶艺在皇室之中无出其右,快来伺候你这青雀哥哥,免得他聒噪。”
李泰无奈笑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太子茶艺低劣,难道还不许小弟嫌弃?太子乃是储君,自当广开言路、虚心纳谏,这般强横霸道、阻塞言路,可不是胸怀四海之表现。”
李承乾被他生生气笑道:“喝个茶而已,恁多废话?”
李泰笑而不语。
长乐公主在一旁的玉盆中净了手,拿起一方雪白的帕子将手掌擦拭干净,这才含笑跪坐到茶几一侧,把茶壶之中的茶叶倒掉,又从茶叶罐中用茶匙取了适量茶叶放在茶壶之中,再将银质水壶从红泥小炉上提起,将烧开的山泉水注入茶壶。
洗茶、沏茶、分茶,一整套动作熟练轻盈,一双雪白纤细的玉手每一个姿势都优美从容。
茶香四溢。
李泰赞道:“瞧瞧,丽质这茶艺比之太子强了绝对不止一筹,不仅茶香四溢,兼且赏心悦目。”
李承乾笑道:“难道不是因为丽质比孤生的好看?”
兄弟两个相视一眼,放声大笑。
长乐公主将茶杯送到二人面前,伸手拢了一下鬓角发丝,秀面微红,微嗔道:“两位兄长将小妹抓了壮丁,反而还要取笑小妹,太过分了!”
李承乾笑道:“孤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妹妹天资秀美、丽质天生,便只是一颦一笑都清丽无匹,沏茶之时神情专注,愈发显得温婉可人。所谓触景生情,经由妹妹一手沏出来的茶叶都似乎格外馨香。”
对面李泰好似附和他一般,呷了一口茶水,微阖着眼皮,品味着回甘,赞道:“好香好香。”
“哈哈!”
李承乾大笑,也举杯喝了一口。
长乐公主感触到兄弟两个之间如今的亲近毫无隔阂,心情也自大好,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小口小口的呷着茶水,目光在两个兄长面上溜来溜去,心中甚为感慨。
曾几何时,这两人为了储位之争反目成仇,甚至恨不得将对方给弄死……然而如今青雀哥哥主动放弃了争夺储位,兄弟之间最大的隔阂忽然不存在了,以往的手足之情再度涌起。
这样兄弟和睦的场景,自应当长长久久才好,兄弟姊妹们一生一世这般毫无隔阂的说笑,悠闲的品茶聊天,真好……
心情好,长乐公主便格外活泼,殷勤的给两位兄长添茶,秀美的脸上一直洋溢着温馨的微笑,不复以往的清冷模样,观之令人眼前一亮,颇有几分明媚动人之艳色。
不过响起雉奴,却又再度忧心。
雉奴如今又升起了争储之心,给这份兄弟和美的感情硬生生撬出一道裂缝,亦不知将来要如何收场……
李承乾放下茶杯,拈起一块糕点放在口中咀嚼两下,看着长乐公主笑容甜美的俏脸,忽然问道:“妹妹今日气色极佳,显然心情不错,难不成是有什么喜事?”
长乐公主闻听“喜事”这两个字,心里忽然砰的跳了一个急拍,有些羞赧,洁白的玉容便泛起一层胭脂之色。
她想到前番自己身体不适,却被太子哥哥误认为是珠胎暗结、怀有身孕之时的窘迫……
见到李泰也看过来,连忙压抑住心底羞涩,摇头道:“倒不是什么喜事,只是刚刚韦妃前去兕子的寝宫,言及提亲一事。”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一些,点点头,道:“倒是难为韦妃了,这般惦记着小辈的婚事。”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李泰也奇道:“前番韦妃就曾与宫内数位贵人提及此事,继而不仅韦正矩被房二好一通收拾,连整个京兆韦氏都遭了殃,她难道这么几天的功夫就忘了?”
外界传言晋阳公主房俊有私情,兄弟姊妹们自然知道纯粹是无稽之谈,不过兕子与房俊极为相厚,房俊也对兕子甚是宠溺倒是不假。
如若房俊看不上韦正矩,觉得那个名满关中的韦家子弟配不上兕子,故而从中作梗故意捣乱是极有可能的。
这等情形之下,韦妃固然身份贵重,但到底只是一个妃子,在太极宫里尚有几分力度,但是出了宫哪里还能镇得住房俊这等当朝权臣?
既然先前已经看到了房俊对于这门亲事的不满,甚至敲山震虎予以警告,韦妃以及她身后的京兆韦氏哪里来的胆子旧事重提?
他倒是明白京兆韦氏如此执着于求娶兕子的心思,毕竟一旦尚了兕子,京兆韦氏即将获得的政治资源实在是太过重要。
可也不能为了一点政治资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吧?
如今的房俊可谓威望暴增、声势无两,真要是较真儿连他这个魏王都要退避三舍,京兆韦氏又算个什么……
长乐公主轻声道:“她忘没忘没人知道,但妹妹觉得这其中或许没那么简单。”
李承乾和李泰一齐颔首。
都是从争储的漩涡里打过滚的,什么样的计谋算计没见过?只看韦妃这般无视房俊之威胁,就知其必然有恃无恐。
最起码亦是笃定能够抵御房俊回京之后的寻衅攻势……
李承乾没有就韦妃发表什么看法,毕竟身为太子背地里谈论父皇的贵妃实在是失礼,话题一转,说道:“此番阿拉伯人卷土重来,再度入侵西域,出兵之时机、路线,尽皆掐准吾大唐之要害,其中若不是令有缘由,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不仅是他的怀疑,而是如今朝中诸臣尽皆横亘在心头的疑惑——若说大食人出兵之时机尚且可以说得通,可是自西域之战开始以来,大食人的军队长驱直入,每每避开唐军之正面防御插入后方空虚之处予以围拢、包围,再施以强攻。薛仁贵虽然深谙兵法、能力卓越,但除去碎叶城之战大获全胜之外,一直苦苦支撑、节节败退,眼下已然退到了弓月城,大半个西域尽皆沦陷与大食人的马蹄之下。
大食人对于唐军之虚实了若指掌,这就令人难以置信了……
再联想到眼下房俊平定河西之后已经赶赴河西支援安西军……
“嘶!”
李泰倒吸一口凉气,惊诧道:“该不会有人想要对付房二吧?”
长乐公主一张俏脸也瞬间毫无血色。
李承乾面色凝重,沉吟道:“如今西域之形势崩坏,大食人长驱直入,安西军节节败退,纵然多了右屯卫支援,也不见得就能够扭转大局,转败为胜。相反,若是右屯卫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陷入大食人之包围……那或许就遂了某些人的心意。”
如若大唐内部有人给大食人通风报信,使得大食人能够避实就虚、长驱直入,那么一旦这些人将右屯卫之动向行踪告知大食人,右屯卫懵然不知的情况下,陷入大食人之包围圈实在是轻而易举。
长乐公主面色已经苍白,声音微微颤抖,心底的担忧根本掩饰不住:“那该如何是好?不如太子哥哥颁下钧令,将右屯卫召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