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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入生产？”万绮丽忙问：“张副院长进展神速啊，前两天不是还在卫生局科长手里吗，这么快就到了卫生署了？太好了！”
就在大伙都以为张副院长把卫生署的事办妥，即便没有正式批复也有口头答应或点头时，张副院长摇了摇头，没这回事。
与施医生的说法一致，卫生署要迁往武汉了。
与施医生说法不同的是，卫生署都忙着搬家，没人管这事。
苏白信了，她早就领教过这些官吏的不作为。
但施医生不信，卫生署没这么大的胆子，作为战争后援的重要部门之一，因为搬家就要暂停工作？
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苏白很冷静，之所以冷静是因为她已经麻木了。
她问张副院长：“那咱们的手续走到哪一步了，已经报到卫生署了吗？”
张副院长的回答让苏白再也忍不住怒火了，他说递交上去的病例和临床证明还在卫生局。
是卫生局的人说卫生署正在搬家，报上去也没人管，所以才压着没报的。
苏白发火不是针对这些早就对他们失望的官员，而是对张副院长：“既然你这里办不成，为什么阻止各救护队的医生拒绝配合阳如风的调查呢？”
“我救护队的医生凭什么配合那帮混蛋无赖呢？他们有这个资格吗？他们办过一件好事吗？”张副院长也火了。
施医生连忙来灭火：“不要冲动，有话慢慢说，咱们不都是为了把事办好吗？”
张副院长重新坐回到凳子上，看得出他在努力把火压住，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对苏白说：
“卫生局方面我保证每天去催他们一次，咱们可以等，但咱们受伤的战士不能等，大多数救护队盘尼西林和红霉素已经断了货，就算还有少量存货的救护队也支撑不了几天了。”
就拿第五救护队来说，盘尼西林和红霉素的存量都不够接收十名新伤员用的，更何况有些刚做完手术不久的旧伤员也要用。
说明白点，这点存量不够两天用。
张副院长越说越激动，又重新站了起来：“你知道吗，我们的战士正在面临被感染、被截肢和生命的威胁！”
苏白突然感觉张副院长也是个当演员的好材料，前一秒钟还悲壮激情呢，后一秒就变得慈祥谦和了。
他第二次坐回到凳子上，把凳子往苏白面前移了移，伸过一只手来抓住苏白的左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蓝医生，上面的手续一定能办下来，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但咱们不能没有盘尼西林和红霉素啊！”
他知道苏白的盘尼西林和红霉素都是在法华药厂生产的，也知道目前法租界内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但不要紧，他在公董局有熟人，他为一位董事做过手术，那还是广慈医院请他去做的，是一个失败率较高，危险性很高的手术，那个手术做了整整十个小时。
这位董事一直视张副院长为救命恩人，有求必应。
“我也不瞒你了，他可不是普通的董事，是公董局的总董！”
这倒让苏白吃了一惊，总董是法租界的最高领导人，如果没有法国领事馆的干预，总董在租界差不多就是个皇帝角色了。
事实上，如非特殊情况和一些外交纠纷，领事馆是从不插手租界管理的。
张副院长说，他可以找公董谈，让苏白回法华药厂重启盘尼西林生产线。
“不能犹豫了，”张副院长的脸上又露出了一种焦急中带着一丝央求的表情，他摇了摇苏白的手：“你不是没有大局观的人，我知道，孰轻孰重你拎得清！”
苏白万万没想到，会有一天在上海重启盘尼西林的生产，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整个人都是发懵的。
张副院长见苏白不说话，又说他马上和这位总董联系一下，假如苏白不愿意回法华药厂生产，他可以劝说总董同意将厂里的设备搬出来，在华界生产。
他甚至可以回医学院劝说院长，腾出地方来进行生产，医学院有的是房子，目前学生也停课了，很方便。
如果苏白还是觉得在法华药厂生产更方便而她本人又不愿意回去的话，就派几个可信的人去负责生产，苏白只需在这里帮他们解决一些关键问题就可以。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施医生：“比如小施，她可以替你到法华药厂负责和监工啊。”
张副院长的说法，苏白是认可的。
一点也不夸张地说，战场对盘尼西林的需求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如果重启盘尼西林的生产，医学院是最合适的，苏白早已将盘尼西林的生产设备从法华药厂搬到了菜市街那处院子里，没必要再搬回法华药厂去生产。
况且那位总董和日本人的关系即便不是一伙的，也是有勾结和默契的。
在利益面前，总董会站在张副院长这个救命恩人一边吗？
西方人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义气”这个词。
不知听谁讲过，咱们中国人讲的“仁义礼智信”，西方也有类似的讲法，尽管有所不同，但仁、礼、智、信四字在西方文化中也有讲，唯独没有这个“义”字。
她相信张副院长，但不相信这个总董。
“好吧，”在张副院长焦急而期待的目光凝视下，苏白终于答应了：“我的生产设备已经变卖掉了，给我点时间把这些设备凑齐。”
无数次的失败和挫折让苏白有了一种本能的警觉，任何事都不能太急，更不能情绪化，至少要想一想。
尽管这种本能让她犯下过用安乃近冒充盘尼西林送检的大错，但她依然相信，小心无大错。
“好！”张副院长的表情舒缓了许多：“需要人帮忙的话，一两百人我还是能调得动的，但咱们得抓紧了，需要几天？”
苏白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有一个条件。”
张副院长又急了：“蓝医生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条件？”
说着，他还使劲跺了两下脚，又无奈地问：”那你说吧，什么条件？”
苏白一板一眼地说：“我要你不再追究阳如风的责任，并帮助他一起走他们的渠道把盘尼西林的批复拿下来。”
张副院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