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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每隔几日便有战报传来,送入宫中后也会往我这里送上一份,不是战报,是信,算是家书。
他在信中从不提及战事,也不议论朝政,多是废话连篇的讲述一些他遇到的趣事。
譬如某日他帐前的士兵下河洗澡,顺便摸回几条鱼,交给三更炖鱼汤孝敬他,他说他听闻那鱼的由来便下不去口,那鱼指定喝了士兵的洗澡水,再炖汤喝也忒恶心了。
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每次看都还是笑。
陆先生不太正经,可他做的事却是以天下为棋盘,以诸国为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本以为他只是去前线排兵布阵,一月初,前线传回的战报里缺了我的份,这着实是令人担忧,后来家书晚了十来日。
我十来日没有睡过好觉,急坏了玉秀和芬儿,说要是我有个好歹,先生会砍了她们的头丢护城河里。
令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是,我每顿饭都吃得还算是香。
这是从前陆先生吓唬她们时说的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那么害怕陆先生,京都的大人们都害怕陆先生,说他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可是他对我再好不过,因为什么我不用再说,也不想去想。
临一月中旬,家书终于到了,我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毡,坐在临窗的塌上读信。
窗外那株腊梅枝桠伸得格外的长,我一伸手便能触到那一抹凌傲的霜雪。
陆先生在信中说:“丫头,先生我真是天生的苦命人,前线被那帮狗东西搅得一团糟,狗皇帝真是心大,什么人都敢往前线放,生怕大周灭得太慢。”
陆先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这信若是被人拦下来,还不知道给冠个什么样的罪名。
又说:“不过他们叫阵的人倒是挺不错,我还记得从前有一次我领兵,我手底下那个叫阵的被人说口臭喊换个人叫,这个我确认是没口臭的,就是口水喷挺多,担心他渴我还叫人替他递了两回水,他感念先生我的大恩,叫得越发慷慨激昂。”
他可真是体贴,我笑了。
“光靠那些个残兵败将无法挽回局面,先生我又不能一个人上去杀,那太风骚了了,此次我北上到了大楚,游说楚王出兵,你不用担心,不过这信大约会晚些时日,让人给你捎了点儿东西。”
……
“小汐,大周气数将尽,真想丢了这烂摊子带你找个安稳的地界,姑且再替他们撑几十年吧,让周家再出两位皇帝,等你死了我就不管了,先生我这辈子就没有这么辛苦过。”
这话说得真不好听,我猜他连我死后将我葬在哪儿都替我想好了,墓碑上就刻:废柴沈汐之墓。
我将信压在胸口,任薄薄的信纸溢出满满的温热。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腊梅却只剩下枯枝,这几月来每十日便会有书信送回,稳定的很。
陆先生力挽狂澜,联合三国,打了胜仗,大败姜国,收回城池二十三座,援兵总要捞些好处,割下原郡、临北郡与大楚,割广玉郡与西陵。
陆先生上一封来信说,不日当归。
普天同庆,皇帝差人来接我进宫,说皇后娘娘想我了。
这是假话,我知道,皇后娘娘是前太子的生母,太子三年前被废,只得了个四王爷的头衔,连封号都没有,奇耻大辱,她恨我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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