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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篇祭文,大致就没有别的了,不过最后还有一段话。”手指慢慢移动,向下滑去,掠过那篇祭文,落到最后一行字体略大的古圣文上。张小凡沉默地凝视了一会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满满地念了出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呼……”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啸声,柴刀带着强悍的力量劈下,看在碗口粗的一棵杉树干上,瞬间木屑飞溅,整棵树都重重地一震,王宗景随后抹去了额头上滴落的汗珠,又狠狠地劈可数刀,
很快便将这树林边缘的杉树砍倒在地。
站直身子,王宗景长出了一口气,此刻的他比起来当日突然受到妖兽围攻的时候又是另一幅摸样。原本被撕烂的衣服已经换下了,身上穿着十分粗陋的麻布短衫,一眼看去背后还有几个小破洞,
看起来很寒碜,但王宗景对此并不在意。
除了刚刚被砍到的这棵杉树外,地上还同样摆了另外两棵类似的杉树,显然都是他砍到的。站在原地估摸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够了,他便不再去砍新树,而是侧身如一个樵夫般将这三棵砍到的
杉树去枝砍断,劈成大小差不多的柴条堆成一堆,然后从旁边地上拿起摆放着的长绳,将之捆成了两大捆柴火。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了一步,带了几分满意之色看了看这两捆木柴,点了点头,然后伸了个懒腰,只是才扩胸到一半,忽地脸上的肌肉一抽,手捂胸口,皱了皱眉,低头掀开衣服一看,只见胸口
处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此刻赫然已经好了大半,就算当日有萧逸才给敷了些青云门的外伤灵药,但伤口能好得这么快,却也委实令人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宗景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但精神健旺、步伐敏捷的老人一路快步走了过来,到了林边看到王宗景站在那儿时,立刻面露笑容,笑着道:“王兄弟,咦
……”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王宗景身边那两大捆柴火,老汉顿时怔了一下,“这……”
王宗景笑道:“孙大爷,这几日多亏你照顾我,非但给我吃的,还给了我一件衣服穿,这不就要走了嘛,我想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干脆就替你砍了些柴火,让您老可以休息几日。”
老汉一跺脚,哈哈一笑,脸上露出几分憨厚的不好意思的表情,摇头笑道:“哎呀,你说你这……伤都没大好,干这些粗活做什么?”
王宗景笑着挥挥手,道:“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的。”孙大爷看着他满头大汗,连忙解下腰上的水囊,递给他道:“看你泪的,来了,快喝些水吧!早知道你要我把柴刀麻绳留下是帮我砍柴的,我就不会给你了。”
王宗景笑而不语,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袋清水,只觉得身体龘内的一股清凉之意透了出来,当真是舒服极了。三日之前,他意外地被萧逸才说了些奇怪的话语后留在此处,不久后正巧遇上上山砍樵的
老樵夫,就是面前这位孙大爷,孙老汉是个心善之人,看着当时王宗景外貌凄惨,便伸出援手,给吃给喝给衣穿,当然吃喝衣物都是极糟糕的东西。不过王宗景昔年是从原始深林里活过来的,连妖兽生血也
曾皱眉生吞过,哪里会在意这些?但是孙老汉这般善意,确实让他颇为感念,眼看在此已过三日,该是回转青云山门的时候,便生出一番报答心意来。
这一老一少萍水相逢,年岁相差也大,但坐在山脚林边的这几日相交,居然也颇为相得。砍柴之余,孙老汉便与王宗景随意闲聊,在知道王宗景是拿青云山下参加青云试的弟子后,孙老汉很惊奇地夸赞了他一把。
在青云山周围无数像他一样的淳朴村民心中,能上青云门的,必定都是神仙一流的了不起人物。
同样,王宗景也从孙老汉口中了解到一些事,山下这个偏僻的村子就叫孙家庄,住在村里的人十之都是姓孙的。萧逸才口中说到的孙积善确有其人,的确就是这村里最大的财主,也是孙家庄的村长。除
此之外,孙老汉是个土生土长的孙家庄人氏,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根,不过据孙老汉说,莫看他老伴早
逝,眼下孤苦一人,其实还有一个儿子的。
那儿子呢,也就是小孙,却是个不甘于现状的年轻人,早些年便离开村子,去了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城池,正是青云山下的河阳城。听说在河阳城里勤奋干活,如今都找上媳妇了,日子过得颇好,孙老汉无
不得意地道,前些日子小孙已经托人捎话回来,再过一段日子便会回来,接了老爹一起去河阳城中,日后就在河阳城里过好日子了。
说到这里时,孙老汉脸上的皱纹似乎都一一舒展开来,那股喜悦真像从心底绽放出来,王宗景也被他的喜悦所感染,笑着连声恭贺,并与他越好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河阳城小孙家里看看孙老头,到时候
再好生畅谈,说不定还能尝一尝河阳城里的老酒呢。
说笑一阵后,眼看天色又缓缓地暗了下来。黄昏将近,孙老汉便准备起身回家。在又一次劝说王宗景去他那破屋中住上一夜,但王宗景仍是笑着谢绝之后,孙老汉也不强求,笑着与他别过,然后挑起那两捆
比他往日所挑的重得多的柴火,“嘿嘿”两声轻喝,整个人看去被这副重担压得更加瘦小了。王宗景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孙老汉笑着拒绝道:“本就是一个干粗活的人,这点苦还不能吃吗?”
说着挥手道别,然后步履缓慢但仍是一步步地走回了那个偏僻而安静地村子。
王宗景凝视着孙老汉的北影,直到他消失在那个村子中,这才回转身子,心中寻思自己已经在此待了三日,接下类还是回去的好。然而身子半转,他便忽然一怔,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不觉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
了一个男子,长身而立,面色淡然,气度不怒而威,潇洒出尘,正是萧逸才。
王宗景吃惊之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连此刻本该有的见礼都忘了,萧逸才看来倒也不在意这些虚礼,走上来站到他的身边,目光向他身上略一打量,又向下方的孙家庄处看了一眼,脸色平静,道:“三
日已过,你在这里可有什么相法,或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王宗景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地开口道:“你说得对,孙积善此人确实该死。”
萧逸才眉头一挑,似乎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道:“哦”
王宗景转头看向山下的孙家庄,道:“孙积善在家中孝母爱儿,但出了家门,他便是这村中的恶霸,整理日鱼肉百姓,村民无不畏惧之。只在这三日里内,我暗中潜入孙家庄,便看到他抢了两户人家的财物,打了三人,又强占了村头除他家田地外最好的一块田,却只给了市价的两成银子。”
萧逸才安静地听着,哪怕是在王宗景说完之后,这些恶行也似乎并没有在他心中掀起多少涟漪。相反,他感兴趣的好像一直就是王宗景,看着这个身材高大强健的少年,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杀了这
个恶霸了吗”
王宗景转过身子,面对萧逸才,沉默片刻,道:“没有。”
笑一次爱双眼微微眯起,声音似乎也冷了几分,道:“为什么?”
王宗景霍地一抬头,眼睛直视萧逸才。那一刻,他眼眸深处的一缕压在内心的狂野,像是突然完全地散发出来,彷佛根本不在意面前这个男人比他的道行高出无数倍,在青云门中地位更是万众匍匐的绝顶人物,
满是桀骜不驯的目光,冷冷地道:“凭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掌教萧真人,我又没见过你!”
萧逸才倒像怔了一下,似乎想不到王宗景会是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反应,但是随即他微微摇头,似失笑一般,倒是将脸上神情中的威严松缓了许多,然后他也没有回答王宗景的问话,只是向王宗景身后示意了一下,王
宗景迟疑片刻转过身去,顿时脸上便浮起了一丝惊愕之色,只见远处一棵大树后头,转过一个人影,面带笑
容,容貌熟悉,正是于他有恩惠的明阳道人。
王宗景缓缓转身,重新看着萧逸才。萧逸才笑而不语,只是这其中含义自是不言自明。这一次,王宗景又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地抬头起来,语气变得沉重了很多,但一双眼眸,却彷佛更添了几
分桀骜倔强:“我不杀。”
“为什么?”
“你当日对我说,人性或黑白,万事有对错。人性黑白我懂了,但是这对错二字,未必就如你所说,凭什么你能决断别人生死?就凭你道行高权位重,就凭你比他们强大视他们如蝼蚁?”王宗景的脸色微微涨红,此
时此刻的他自知所说的话对萧逸才已算是极大的不敬,但是不知怎地,他就像体龘内有一股热血上冲,就是想
要不顾一切说出来:
“你要我去杀他,我想不通。我与他无冤无仇,之前甚至从未听过或见过,究竟为了什么要去杀掉这样一个与我无关的人?”
萧逸才脸上的笑意缓缓地消失了,整个人的气势重新变得凝重威严起来,那一股无形的威势彷佛也如同一个阴影笼罩起来,带给王宗景越来越大的压力:“那么你以为,要怎样的原因,你才会去杀人?”
王宗景渐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心底那一股热血始终如一团火般燃烧着,他直梗着脖子,大声道:“我不知道!”
萧逸才的目光慢慢变冷,冷冷地看着他,像是要看破王宗景的血肉直视他的内心深处。随后,他缓缓开口道:“也罢,那就等你自己明白心中迷思,想通了之后,再来找我吧!”
说罢,他忽地一声转身走去,仙气从他脚下升腾而起,一柄七星仙剑在他的脚下拖着他浮于虚空之中,同时他的声音也悠悠地传了过来:“明阳,送他回去,对外就说犯了门规禁闭三日,不许外出,今日才出来的。”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