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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
悠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缓缓睁开眼睛,呆愣半晌才长吁一口气。梦里的情景令他毛骨悚然,因为他从未在清醒后对梦境记得如此深刻,包括他如何杀死那名保安、如何藏匿尸体、如何走进游乐场,所有的情节就像几分钟前刚剐发生过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血腥昧,这让他出了满头大汗。还有梦里的那个勒索电话,难道是预兆……想到这里,他猛然惊醒,紧张地问:“我的手机响过吗?”
“没有,一次也没响过。”心理医生华翌帆温和地微笑着,“你好像有点紧张。”
“不不,我怎么会紧张,半分紧张的感觉也没有。”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端起桌上那杯水一饮而尽,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十分钟左右。”
“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太累了。”他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
“没关系,再帮你倒一杯水吧?”华翌帆指了指空杯子。
“哦,好的,谢谢。”
华翌帆起身倒水的时候,他锁紧眉头,好端端的怎么睡着了?尤其是在这里、在华翌帆面前,怎么能让自己睡着?万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梦话怎么办?实在太大意了!他懊恼不已地赫嘴唇,觉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地方,恨不得马上离开,但是他却不能走,必须坚持到时间结束,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来这里几次,刚才已经浪费了十分钟,不能再浪费了。
“你做了噩梦?”华翌帆将水放在桌上,虽然面带微笑,可是心里却充满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他刚才放了一段轻音乐,试图让眼前这名男子的精神和心情得到放松,却是毫无效果。男子这是第三次过来,还不能完全放松。仍然有戒备。华翌帆能够理解,多数人认为看心理医生就是心理不健康,所以就算他们终于鼓足勇气走进心理咨询室,也会装出一副正常得不得了的样子,要不就说是替朋友或亲人前来咨询。碰到这种情况,华翌帆通常会给他们放上一段轻音乐,效果非常明显,几乎所有人听了以后都会放松,对他敞开心扉、产生信任,对帮助他仉排解心理障碍有着莫大帮助。可是现在,他除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之外,还有一种挫败感,因为眼前这名男子非但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过分紧张、过分掩饰,为什么会这样?
“是做梦了,不过不是噩梦,只是回想起来有点不愉快。那个,我刚才说梦话了吗?”
“没有,你睡得很沉。”华翌帆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
“哦。”他稍稍放松了些,但脸上仍透露着不信任。
“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好点了吧,可我还是觉得很烦。”
“能跟我说说么?”
“我觉得很烦,压力很大,我一直生活在很大的压力中,快透不过气了。你不知道,他们表面上对我很好、很关心我,实际上他们巴不得看我闹笑话,为什么那么虚伪呢?我觉得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他忽然停下来,异常认真而又紧张地问,“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正常?”
“不不,你很正常,只是被一些琐事困扰着。其实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压力,只要找到正确的解决办法就会没事的。相信我,这只是小事,很小很小的事。”华翌帆用眼神鼓励他往下说。
谁知他没有下文。
“你可以接着说,我很愿意分担你的苦闷。”
他眨眨眼,困惑地看着华翌帆,表示已经说完了。
“呃,你刚才提到的他们是谁呢?为什么觉得越来越没有安全感?”
“他们是……算了,你也不认识,反正就是我身边的坏人。对了,你相信爱情吗?”
“相信,你呢?”
“我不知道。”他长叹一声,有些忧伤地说,“华医生,我以后可能来不了了。”
“要远行?”
“差不多吧。”他更加忧伤了,五官痛苦地扭曲着,喃声道,“我将不久于人世……”
华翌帆语塞了,半晌才低声问:“去医院做过检查吗?”
“没有,但是我知道。”
“唔,为什么会觉得……”
“我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难道我不知道吗?”他不高兴地打断华翌帆的话,“难道你也不相信我,以为我用这种借口博取你的同情?你错了,我不可能这么做,因为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你瞧不起我,对不对?话说回来,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你高高在上地坐着,以为当个心理医生了不起,一定得意忘形了,忘了自己的身份,那我现在提醒你,我既然走进这里,就是你的病人……哦不,我根本没病,至少在你这里我没病,那我为什么还要来呢?肯定是鬼迷心窍了,跑到这里忍受你的嘲讽,你就是一个蹩脚医生,凭什么瞧不起我?你跟他们一个样,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其实巴不得我早点死掉……我差点被你这披着羊皮的狼给欺骗了!”
他情绪激动、语无伦次,压根儿没给华翌帆开口的机会,机关枪似的发泄一通后,夺门而去。
华翌帆一脸愕然地呆愣着,从未有人说过他是披着羊皮的狼,过了片刻才苦笑着摇头,只要能帮他,就当一回“披着羊皮的狼”吧。
宋亚东喝得有点多,醉眼蒙地看着沈易:“你还好吧?要不再叫几瓶?”
“不要了。”沈易摆摆手,打了个酒嗝,“你知道我向来不胜酒力,而且这里怪冷的,我浑身直打哆嗦。”
“冷啊?那我们喝白酒吧,白酒驱寒。”宋亚东刚要喊老板拿酒,就被沈易制止了。“都别喝了,快3点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睡不着。”宋亚东拿起烟,递给沈易一根,自己点燃一根,“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春风得意啊!”
“挖苦我是吧?一堆案子忙得我焦头烂额,你还羡慕?你也别想太多了,这段时间就当放个长假,等你们头儿出差回来了,我去游说游说。”
“不用了,这次本来就是我的失误,停职已经是最轻的处罚。放心吧,我没事。”宋亚东拍拍沈易的肩膀,忽然有些伤感地问,“你说我当初选择当法医是不是错了,”
沈易瞬间明白了,真正让宋亚东心情失落的并非停职,而是因为孙娴茹。这时候,沈易无言以对,他认为孙娴茹变心并非跟法医的职业有关——孙娴茹早前知道宋亚东是一名法医,照样跟宋亚东交往。他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会错呢?谁都没有错,想开些,实在不行的话就放手吧。”
“放手?”宋亚东苦笑道,“如果是小诺,你能放手吗?”
“能。”沈易认真而又肯定地点点头,“我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这些年来我对小诺的确不够好、不够关心,如果有一天她找到一个能让她托付终身的人,我一定为她祝福。”
“是啊,只要她们能够幸福,我们也就幸福了。”
话音刚落,宋亚东的电话响了,接听后不出几秒钟,他的脸刷地白了:“娴茹割脉自杀了!”
自杀?沈易也大吃一惊,拍着桌子唤老板埋单。
刚刚走出大排档,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我的包,抓小偷!抓小偷啊——”
与此同时,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
“遇到我们算你倒霉了!”眼急手快的宋亚东抄起大排档门口的板凳扔向摩托车前轮。只听“砰”的一声,摩托车应声倒下。车子倒地的瞬间,沈易纵身扑上前,三两下扣住一人。另一个小偷起身欲逃脱,宋亚东再次抄起板凳扔过去,小偷躲闪不及,被砸到后背,惨叫一声趴在地上挣扎着。
沈易说道:“这里交给我,你快点去医院吧。”
“好,借用一下摩托车。”
“你喝了酒……喂,小心点儿!”
宋亚东已经骑着那辆摩托车闪电般消失在夜幕尽头。
其中一个小偷喊叫起来:“他抢了我们的车,我要报警!”
“报你个头!”沈易用力拍打他的脑门,“老实点,三更半夜出来抢钱包。”
“我要告你们,警察居然抢车,什么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