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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月从修脚店出来,心想,这店没那么简单,似乎有些不清不白。
他再慢慢踱到墙根外的榔树下,摘了帽子遮住脸的一侧,一边细细观察那榔树、盆景园及其周围环境。
那树位于一个小土墩上,起码有数百年了吧,要不主干长不到那么大,可供几个大人合抱,上面还缀满了三角梅。有的枝丫上,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结节与疙瘩,更多了一副沧桑感。
榔树西面是块一亩大的菜地,里面有三间茅草盖成的小屋。
站在篱笆墙和茅草屋边,回首来时方向,却发现这里基本上是一个视角的盲区,除了这棵榔树和斜对照的一棵樱桃树。
那棵樱桃树位于保安团后面那溜平屋的最东侧。秦时月看了,心里一动。因为从菜园和茅屋这里看去,只能见到樱桃树,见不到树后平房内的动静。虬枝盘曲的樱桃树,成了最好的掩护。
那么,根据生活中的经验,若从平房门那里看过来,情况也许就会不一样,因为目光可以穿过樱桃树枝观察到这面的情况……
秦时月先进花圃看了看,驼背老人不在,只听到河边有很响的对话声,估计是老头正在与钓鱼的人聊天。
时月将里面的盆景察看一番,里面有鸟不宿、榕树、枫树、梅树等。走到右侧底部的屋角,果然见到了河野讲的那株老榆树根。
他蹲下身,掂了掂盆景的份量,确实很沉。于是暗暗将气运至右手手腕和指头,嘿的一声就将盆景的一角拎离了地面。
从花圃茅棚出来,秦时月哼着小曲逛到平房的东侧。果然,他看到樱桃树后面的门开着,门边的白灰墙上写着“铁拐李裁缝铺”六个墨笔字。
门里面当横铺着一块木板,有个矮个子男人立在前面握着剪刀“喀嚓喀嚓”地裁布。
秦时月看了,心里已经想好说什么,便冲对方微微一笑,说:“老板忙着呢!”
那男人抬起头来,满脸堆笑地说:“啊呀先生,哪阵风将您给吹来了,坐,坐。”说完去一边搬凳子。
凳子搬到后,秦时月照例注意地看了看那双手,也是筋脉鼓突,跟修脚匠一样,当然也与自己一样。他想到自己也有这个特点,于是将手插进了裤兜里。
他只许自己观察别人,不许别人观察自己。
再看对方的相貌,三角形的猫脸,留着两撇八字胡,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像眼睛后面还有一双眼睛似的,一看就是个机灵人。
秦时月问了他姓名,矮裁缝说姓李,因人矮小,一只腿又有点瘸,人家戏称他是“铁拐李”。
秦时月“哈哈”一笑,说:“那好啊,都成八仙之一了,好啊,好。”
聊了几句后,时月说是想来做一对宽松点的便服,过几天外出旅游时穿穿,不知要多长时间。“铁拐李”便忙着给他量尺寸。秦时月故意不断地变换着身位,惹得人矮的“铁拐李”绕着他滴溜溜地转。
时月趁机观察他的脚步,听他的步声,虽然有点瘸,但是很轻盈。
又细看他的双腿,结实而呈罗圈形,便知其下盘功夫相当了得,如果不出意外,要比那个扬州修脚师傅还要技高一筹。
这样想着,他趁裁缝师傅在身后量腰肩尺寸时,装作不经意间,突然用肘向后顶了一下,这师傅身子一摇就避开了。秦时月解释说,他怕痒,什么人都碰不得,所以刚才师傅手指一碰他,他就打激灵。
“铁拐李”笑笑说:“怕痒的人怕老婆,哈哈。”
秦时月说:“幸亏我还没有老婆。不过,但愿以后有老婆了也不要这样。一个男人怕婆娘,还有啥出息的。”他说着普通话,故意南腔北调的。
由于职业和性格原因,他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是本地人,更不愿意别人了解他太多。他喜欢自己身上少一些神秘感,却能多一些未知数;亲昵,却又隔着些距离。
秦时月离开裁缝铺后,找到张小薯,让他去将金不换召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一通,然后静等结果。
他没有将情况向袁楚才汇报。至于庄厚德那边,那就更不需要了,因为他秦时月已经离开保安团,并且成了庄厚德的上级。如果工作需要,他倒是可以听取庄厚德、路上等人的工作汇报。
他想等鱼儿上钩,情况水落石出之后再向袁县长和战区长官汇报,这样,事情就不容易出什么变故。
此前,不管是抓河野,还是抓史达贵,总是会出这样那样的纰漏,他已经怕了。现在庄厚德出差在外,他正好有十足的理由绕开他,直接将任务布置给金不换。
他让金不换按河野的方法写了密信,并让河野在白天惯常去的时间,亲自将纸条放到了盆景园的榆树盆下。
金不换带了几个保安团的弟兄,配合张小薯,早就埋伏在江边、菜地、盆景园、裁缝铺一带。
按照秦时月的布置,只要是从洗脚店、裁缝铺等可视范围的房子里出来,又去过盆景园的,不管是什么人,一律现场控制并搜身。一旦搜出密信,立刻逮捕归案。
金不换在保安团二楼、北面平屋两侧都安排了人手,有扮作卖烟小贩的,有佯装在江边钓鱼的……自己呢,则去市场上买了一袋松木油(松明子),坐在榔树阴下售卖。
张小薯则拎了一篮栗子,在裁缝铺和洗脚店门口吆喝晃悠。
时隔多日,他再回归小贩行业,可谓驾轻就熟,如鱼得水,一时竟生起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自己在排潭边的马山滩上,遇到了慷慨豪爽的秦大哥……
自河野英男中午离开茅草屋以后,裁缝店一点动静都没有,菜园和盆景园里也没有什么客人进出。
直到傍晚时分,菜园里的老头都在“滋啦滋啦”煎鱼烧晚饭了,“铁拐李”才拄着他沉重的镔铁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裁缝铺,路过大榔树底下时,突然将手中的拐杖举起来,勾住上方的树枝,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吊起来,屏住气,靠两只手互换,熟练地顺着拐杖往上攀了几手,挂了一会,再跳回地面,缓步穿过菜地的篱笆墙,进了那茅棚。
“铁拐李”刚才那个持杖挂枝的动作,外行也许看不出名堂,可但凡是练武的,见了都会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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