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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的赵不凡显得气定神闲,但朱琏却泛起浓浓忧色,而且焦急地在屋里转来转去。
“我们该怎么办……辽军还有十天就要入侵了,我们却被困在这里,虽然已经收集到证据,但怎么通知军士过来抓捕?怎么叫人来接应?”
“不用着急!”
“怎么会不急!辽军就要打过来了!”朱链气闷道。
“三天!三天之后的深夜,我设法把你送走,到时你连夜赶去驿站取马,然后快马加鞭赶往霸州城找李邈,请他率领麾下的骑兵赶来救援,嗯……我最多能拖到你离开之后的第二天傍晚,因而你只有一天一夜可用,务必要快!”
“晚了会怎样?”朱琏担忧地问。
赵不凡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灰尘。
“若是晚了,便带兵过来帮我收尸……前提是我没有被人家碎尸万段。”
“你这人的脑子有病么?一点都不担心?”朱链没好气地叱骂。
赵不凡笑着看向她的眼睛。
“我从小就颠沛流离,又不是首次面对死亡,走到今天,我的经验告诉我,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因为你就算慌破天也没撒用。”
朱琏想了想,突地奇道:“我父亲说英雄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看来你是英雄?”
“英雄?”赵不凡愕然地瞪大眼睛。“不!我不是英雄!英雄都不得好死,我只想做狗熊,而且泰山真的在我眼前崩灭,我的脸色肯定会变,不仅会变色,而且会第一个撒开腿跑路……我又不傻,站在那里等死么!”
“我只是形容,你非要歪曲理解吗?”
“我说的是事实!”
“我懒得跟你说……我要去补一觉!”朱琏气呼呼地走到床上躺下。
“嗯!”
赵不凡没有再管朱琏,径自走到院子练习拳脚。
此后的两天时间,燕震南没有怠慢他们,不仅按时派人送去食物和蔬果点心,还贴心地送些换洗衣物,同时刻意避免与两人接触,打算等幕后主使收到传信且回复之后再决定如何与他们相处。
第三天深夜,赵不凡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叫朱琏等在房里,自己则借着夜色悄悄潜伏到燕震南居住的主院。
待来到燕震南的房间门外,他略为打量四周,确定没人看到,便闪身窜了进去,他早前装傻充愣的时候就已经从孔舵主的嘴里套出信息,知道燕震南每晚会外出一个时辰,虽然不知道燕震南具体去做什么,但一个时辰已经足够他做很多事。
屋子里很黑,赵不凡不敢点亮火烛,便只能摸黑搜查,好在燕震南很懂享受,屋子的位置好,窗户也多,因而有大量月光照进来,足以令他大体分辨屋子里的东西。
他从书桌开始搜找,接着是书架,然后是摆设的瓷器和装饰,总之是把箱箱柜柜和瓶瓶罐罐都翻了一个遍,但始终没有找到线索。
气闷的他禁不住暗暗疑惑:他们谋划这么大的事,联络书信和名单必然不少,单靠脑子来记难保不出错,而且燕震南是联络人,知道得太多,极易被灭口,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些倚仗……难道有密室?亦或者藏在别的地方?
默算着时间的赵不凡渐渐有些着急,但始终没能找到机关,直到第二次翻找床头的时候,他偶然拿起燕震南的瓷枕,突然觉得它有些过重。
这时候的枕头有很多种类,其中一种便是瓷枕,也就是烧制的瓷器,上面会描画精致的图案,有的人会在瓷枕外部包裹绸布,避免太过坚硬,有的人也不会,喜欢直接睡在精美的瓷枕上。
燕震南的瓷枕就没有用绸布包裹,而且是镂空的款式,从外面看起来根本不可能藏东西,因而没有引起赵不凡注意,此时他偶然拿起来,却越想越觉得不对。
瓷枕明明是镂空的,体积也比较小,不该有这么重。
赵不凡拿起瓷枕蹲到窗边借助月光翻看,不多时便发现瓷枕的一头是活扣,类似于凹凸并合,他用力把瓷枕掰开,立时看到瓷枕里边藏有一个更小的瓷枕。
难怪这么重。
燕震南把小瓷枕镶嵌在大瓷枕里面,从镂空的缝隙打量,里边也是枕头的一部分,确实很难发现异常,若非我小时候天天跟着父母称斤论两,对重量很敏感,恐怕拿着它都发现不了。
小时候的赵不凡很贫苦,每到交税的时候,他的养父母害怕官差在秤上做手脚,便习惯用手来感觉斤两,确定不被坑,长此以往,他们的手几乎能当作秤来使用,只需抓一把就知道大概有多重,而且这种情况不罕见,很多小生意人都有这种本事,特别厉害的人甚至能做到分毫不差。
赵不凡取出小瓷枕之后,很快就从里边扯出厚厚的一沓纸,他借着月光略为查看,辨认出这些就是叛贼的名单和通敌书信,当下毫不犹豫就把证据绑到裤裆里,这个习惯是他当乞丐的时候养成的,因为乞丐衣衫破烂,没地方藏东西,唯有藏在裤裆里才不容易被别的乞丐发现。
待确定证据绑得足够结实,他便闪身窜出燕震南的房间,快速潜回了自己居住的客房。
等得心慌意乱的朱琏立时迎到近前:“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赵不凡回身关上房门,急声接口:“成了!快!快给我一掌!要狠!务必打吐血!”
“为什么?”
“别管那么多!赶紧动手!这件事不仅是我们两人的命,还是边关将士和百姓的命!快动手!”
“好!”
朱琏深吸口气,闭上眼睛狠狠打出了一掌。
丝毫不设防的赵不凡瞬时口喷乌血,染得满身都是。
“咳咳……好了,咳咳……稍后院子里乱起来,你就从这间屋子东侧的花园逃走,我会设法把他们引到茅房附近,但你的行动一定要快,我暂时不把证据给你,因为难保你不在半途出意外,我自有办法妥善安置,总之你逃出去之后,便先到驿站取马,然后快马加鞭赶赴霸州找李邈,除去他以外,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消息,我师傅说过,越危险的时候,越要寄希望于人品好的人,别的什么都不能信。”
“你怎么办?”朱琏的眼眶微有些湿润。
赵不凡默然片刻,突然忍不住笑了,笑得憨憨的,眼神还有些淡淡的感伤。
“我无牵无挂,了然一身,其实根本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渴望建功立业只是给自己找个活着的理由,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雁头寨的弟兄们相信我,很多百姓也相信我,我就对他们好,而且我要为我师傅报仇,勾结辽国的幕后主使与杀我师傅的人有很大可能是同一个,所以不用管我,有些事情如果不做,我活着比死了都难受。”
“你怎么会完全没有牵挂?你一个亲人都没有么?”朱链含泪追问。
“我的亲人早都死绝了,自幼就是孤儿,曾经还是一个人人嫌弃的乞丐,饿心慌的时候甚至跟狗抢吃的,生来就是烂命,死了也没人在乎的……没关系。”赵不凡突然眨眨眼,强行把涌起的心酸给压了回去。
“你……”泪眼模糊的朱链不知道该说什么,迟疑许久才咬紧银牙道:“好!你尽力撑住!”
赵不凡笑着看看她。
“你长得真好看。”
“你……”
朱链的话还没说出口,赵不凡已经捂着胸口冲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