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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最后一个下班的,关好了玻璃门,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儿子兄弟的。
“喂,陈铭,急事,需要三十万。”
我内心一惊,这一天怎么那么多人跟我要钱,不过儿子兄弟说的急事那确实是急事了,他从来不跟我说客套话的。
我想借给他,但是还想逗逗他,谁叫他平时一副狡诈的样子。认识他十年多,我很难在他面前讨到一丝好处。
我于是很干脆地回道:“这不好,没钱。”
那边传来了慵懒的声音,说道:“借不借,一句话。”
别人都是借钱不还,就成了大爷。儿子兄弟借钱之前就是大爷。
“你一个书记跟我一个商人借钱,这不是有那种意味嘛,儿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小心我去纪检举报你!说你威胁我一个无辜老实的小商人。”
“陈大商人老实不了一点,欠我好几车茶叶呢,言而无信,我都不计较,另外我真有事,三十万,急事。”
我摸了摸自己的良心,说道:“我可没说过给你茶叶哈,谁说的你找谁去。”
“体制内讲究执法有记录,要不要我把录音器上的录音文件放出来给你听听?”
儿子兄弟那戏谑的声音从手机传来,给了我当头一棒。我心想他真的属乌龟,跟我这个老朋友还录音,真是服了这玩意。
我转移话题问:“真急?”
“急。”
“罢了罢了,当爹的哪里会跟儿子计较,行,爹爹我给你转过去哈。”
我说完立马挂断了电话,不给他丝毫骂我的机会,他骂人从来不带脏字的,喜欢暗讽和冷嘲热讽。不懂他的人还以为他在夸奖人呢,一口阴阳怪气用到极致。
我随后立马给儿子兄弟转过去四十万,另外消息催促他要按时给我利息。
将手机揣回口袋,我有些恍惚,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
我有些怀念我们挤在高中宿舍一张床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是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
他就在我的上铺,在那夏天可以看到星星的夜晚,我总会拿着手机偷偷地上去和他挤在一块,我们一同爬梯子去看国内外的城市。他喜欢纽约,而我喜欢旧金山。他喜欢上海,而我喜欢深圳。
于是我拿印着旧金山和深圳的明信片贴到墙边,他拿印着纽约和上海的明信片也贴到墙边,时刻提醒着我们要奋斗!
我又兴奋地一口气买了5个g的流量,我们一起看视频探讨哪辆车子和哪架飞机最好看。他说他要买波音737,我说我要买迈巴赫。
宿管用钥匙开了我们宿舍的门,我慌张急忙地从一米多高的床上直蹦下来,最后装模作样地将手机藏到枕头下面,假装自己要去上厕所。
等到宿管一走,我又上去上铺,继续和儿子兄弟谈天论地。
但最后又以高考后买什么笔记本的话题结束,说着说着,他说他大学要谈恋爱,而我说我大学要等着gta6的发售。
结果他大学一直没谈,而我大学也一直没等到gta6的发售。
时间过得确实快啊……
我还是给儿子兄弟发了一条消息,“不用着急还我,我暂时不缺钱。”
……
我不想坐电梯,只想走楼梯,似乎是为了不想错过薇薇的好意。一连下来好几天她都在这个时间点给我送饭,或许迟了几分钟,又或许早了几分钟。但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日常习惯。
我下完了楼道的最后一个阶梯,叹了一口气,觉得我还是自作多情了。等女人来送饭是不现实的一件事情。再说了大不了少吃一顿饭,也不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我开了防火门,看到来人愣了一下。
原来薇薇还是一如既往地跑来给我送饭。我口是心非地说:“薇薇,你不用这样子的。”
薇薇干练地回道:“我今天没做饭。”
我见薇薇手里确实空空的,没有那个我熟悉的塑料袋或者帆布包。
“那你来干嘛?”
“叫你一块去吃饭。再说了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顺便跟你说说话,我现在发觉我很空虚无聊。”
我拿出车钥匙,说:“你该不会是高强度工作惯了,休息不下来吧。工作依赖高,但你现在需要的是将工作和生活分离开来,然后开始找回生活。”
“嗯,铭,你说得对。所以走吧,聊聊。”她从自己的包里面拿出一包烟,递给了我,居然还给我配套了对应的打火机。
“你不是都要来这楼道里面进行特殊的点烟仪式吗?”
“啥叫特殊的点烟仪式,那是缓解压力好吧。”我话是这样说,但手脚还是诚实的,从薇薇手里面拿过了那包玉溪。
因为我不是烟鬼,也从来没有进口过,所以不知道实际好抽不好抽,对我来说,可以点着玩泄压就行。
“呵呵……男人就是这样,嘴里一套手里又一套,上去楼梯,坐会,等会咱们一起去吃。”
我点了一支烟,发呆着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看向外面,叹了一口气,对站在一旁的薇薇,平静地说:“今早我去医院,小静她转监护室了,我进去看她的时候,她脸色很惨白,还带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夫最后说这东西看命。我不敢碰她,怕她太脆弱。”
“你很痛苦,我看得出来。”
薇薇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没有再说话,这个话题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根针扎在我心里,我很想努力地将这根针拔出来,但无济于事。我承认我很痛苦,时时刻刻地寻找着事情让自己去做,尝试暂时先忘掉,但每当点了一根烟,就想起她告诉我点烟不吸可以缓解压力。
好似在漩涡当中,自以为强大的我,已经被卷进去,挣扎着。
……
“铭,烟完了,走吧。去吃饭吧。”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将手中那支已经熄灭的烟头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放进了一旁的纸巾里。随着这个动作,我的思绪也渐渐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重新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世界。
薇薇突然问我:“你刚刚是在想她吗?”
“嗯,没人不会想的,我们都两年多了。换做是谁都放不下的。她明明那么好。”
薇薇见我情绪有些激动,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