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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穿秋水,百里墨总算把李恄给盼来了。诊断完仍旧昏睡的单千语,李恄回禀百里墨:“这正是当年臣给皇上的噬魂子毒。”
“尔敢!”百里墨怒道,突然有意识地降低声音,以免吵醒“睡美人”,他愤恨地指着李恄,“你胆大包天,竟将天下第一奇毒用在朕的女人身上,枉朕多年来对你推心置腹、视同手足!”
李恄立即惶恐地跪下:“臣该死,但臣有冤!皇上将内情告知臣的当晚曾指天骂地发誓定要那女子自食恶果,不得善终。翌日偶遇贵妃娘娘皇上便向臣索要毒药,加之当时皇上知臣费劲心机研制出失传已久的噬魂子,臣随身只携带此至宝,才酿成大错!”
或许皇上其实也想置单贵妃于死地,只失策没料到自己会爱上她;又或许皇上此时此刻不得不演出一番心碎以免遭单家记恨,单家在朝中地位不可撼动,皇上还需倚仗,所以即便他对当年的毒知情,却还偏偏赖在他李恄头上……李恄暗中揣测着。
“朕那时年少轻狂,又恰逢酒醉大放厥词,就你这个二愣子信以为真!快拿解药来!”百里墨知道李恄常年身上藏有五花八门的草药,原以为他懂人心知轻重,帮他略施小惩,好出一口恶气,孰料竟是这般结果!
“此毒无解……”李恄对着百里墨伸出的手掌也只能无奈干瞪眼。那可是集合了九十九种人间巨毒合炼而成的,毒毒相扣,销蚀生机,此毒除了噬魂子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往生咒”。
“无解?!”百里墨大惊失色,听后便冲上前想要掐断李恄的脖子。李恄面色涨红,呼吸困难,像一只拼命从锅里挣扎逃生的半熟的虾子,却又不敢反抗。
“墨——放开李药圣吧。”
百里墨乖乖地松了手,恶狠狠地瞪着李恄:“朕命你解毒,无解也得有解!”
这不是为难人嘛!李恄诚心诚意地向单千语俯首:“娘娘,对不住了。”他看单千语并不是在看一位贵妃,而是一条即将逝去的生命,一个因为误会受害的无辜的人。
单千语微微一笑,对李恄表示很释怀。待李恄退下,单千语缓缓回看百里墨,她好像除了第一面后再也没有这么认真看过他。他比起当年更成熟了些,有君临天下的上位者气势,眸中也多了那时没有的深情。第一次,她不想早死。
“小傻子,你向来聪明,明知是毒酒,为何要喝?为什么不质问我?或者掀翻在地?你知道此刻我的心有多疼?”
看着他的样子我做不到无动于衷,他抚过的地方炙热得像火烤过,我,似乎真的爱上他了。这个瞬间,这个轻唤我“小傻子”的他,我分不清是百里墨还是沈熹年,是爱格或是凌宇晧,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单千语心想。
“墨,既然已成定局,就让我们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吧。有一首歌是这样写的——‘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过去的每一世单千语走得匆忙,从未和故事里的男主角好好道别,这回单千语放弃挣扎,打算就以毒发结束这一世的行程,不着急死。
“末日?我不想要末日,我想要新日、起日、始日,我想要你的永远和全部。我好不容易回到你身边,不能那么快再失去你!”
百里墨在单千语眼里犹如一个不舍得和家人分开的孩童,堂堂帝王,也有撒泼打滚的一面,说不出的可爱,她忍不住抱住他,这个画面好像瞬间变作永恒。
小部队依旧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百里墨抱着单千语,还有焦头烂额翻阅医书的李恄,三人坐在马车里。百里墨的眼睛看向单千语的时候像月光,看向李恄的时候想吃人。惹得单千语痴笑连连,而李恄如芒在背。
“千语,”百里墨轻轻撩起窗帘,“你看这大好河山,属于你我,等你好起来,我们去游山玩水,踏遍黄土,不负时光,可好?”
单千语微微一笑,如晨光里被吹起的蒲公英:“此时相伴胜却人间无数,不作贪想。”
“我要你贪!”百里墨皱着眉扳着她的身子,“我求你贪生怕死,我求你贪恋权势和荣华富贵,千语,只要是任何我能给你的,我求你想要更多。你看看这人间,虽乏善可陈,起码还有我,是值得眷恋的。”
单千语听了如鲠在喉:百里墨知道我毫无求生意识?难道这个空间脱离了控制,剧本人物觉醒了?他,竟是真的有爱吗?
“谁人不知‘单贵妃’飞扬跋扈、恃宠而骄?你要我贪的本就是我求的,我也皆尽数得了,人前显贵,不枉此生。”她爱上百里墨纯属意外(她自认为),剩余时间寥寥无几,她放弃作大死,但想到她死后百里墨还有精彩人生,只希望他能够想起她的不好,讨厌她,不至于太伤心。
人世间的生离死别,她已经经历了好几场,过往的撕心裂肺她不敢回头,怕绷不住,心疼。是的,她心疼,那些爱过她的男主们,慨叹自己没有一世的爱情相还。
“别人眼里的你是如何并不重要。在我眼里,你是我的全部,是我活着的意义,是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牵绊。你可知何谓‘生死相随’?”
百里墨的深情时常令单千语难以招架,这个男人似乎爱了她几个世纪……单千语疑惑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情长久,山盟海誓。”
或许那都是古代杜撰的传说,现代的快餐爱情,对物质财富伸着涎水的舌头,那颗跳动的心再也不是为对方存在的了。每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的座右铭都是“不怕失去”。
爱,早已失去神圣的音调。
“贵妃,朕以皇帝的身份立诏,你生,我生;你逝,我殉。若违此约,君王无信,千夫所指,天下不容!李恄,你为朕拟诏。”
惊得李恄差点没从马车翻出去,大呼:“不可!不可!不可轻言!陛下三思!”见百里墨不为所动他又给单千语使眼色:“贵妃娘娘,您看皇上一片赤诚也该满意了吧,赶紧劝诫皇上这事咱就当闺房之乐,万不能白纸黑字写下,简直儿戏……”
“李恄,朕乃国君,一言九鼎,何时儿戏?”
李恄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是好,轻声细语:“关乎国之根本,必须三思!有史以来,不乏宠冠后宫的妃嫔,乃至祸国乱稷,仙逝宠妃不在少数,君主殉情真是闻所未闻!”
百里墨和李恄的对话萦绕着单千语。她沉思,这些世界的男主人公都太强了,挣脱了世界规则,他们的感情没有一个按剧本走的。百里墨爱她深刻,他不是赌咒发誓,而是要昭告天下,“生死契阔,与子同悦”。他不说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之类的虚言,他以皇帝的名誉作保,如果他言行不一就会落下话柄,必遭弹劾或兵变。
这样的情深,任谁都会被打动,人心肉长。
“这江山有什么稀罕,这帝王算什么!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幻影。熙熙攘攘,看似热闹,其实都是没有灵魂的纸壳子。不变的只有一个人,她叫单千语。”百里墨指着她。
单千语忘了心跳,总觉得百里墨言辞深沉,像是知道了什么。
她想说什么但如今她的身体难以支撑长时间的清醒,不知不觉昏迷过去。
没有知觉很久,突然像是被传送到别的世界,眼前如盘古开天地般混沌渐清明。单千语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冰洞,冰柱子反着紫光,却不知光源从何来。周围压抑得很,她却想不起寻找出口。
她面前是一个大冰盒——说是冰棺材更妥帖些。冰棺材里放着一个瘦高的男人,面色如常,也不知是死是活。气氛很是诡异,单千语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不能伸手去探那人的呼吸。
时间是静止的,她只好端详起这个棺材里的睡美男,她看不清他穿的什么衣服,却莫名地觉得他的脸有一分像凌宇皓、三分像爱格、五分像沈熹年、七分像百里墨。总之,男人的长相她感觉很熟悉,却叫不出名字,也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人。
单千语在这一刻想了很多东西。她自己是不是毒发身亡,已经被传送到新世界了?还是说她穿越到未来,看见兑现承诺为她殉情的弘顺帝?“墓穴”看起来不透光不透风,这些斑斓的紫光从哪里来?
又经历了一次意识麻痹,再醒来居然回到未央殿。单千语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这是,穿回来了?
她的睁眼很快引起了宫女们的注意,秩序分明地去请来李恄和御医、回禀皇上、伺候单千语梳洗饮食等等。当下如果谁还不知道单贵妃是皇上的逆鳞的话,那都应该是没长心的人。
单千语简单地问了几句,知道自己没穿越,百里墨让跑死了二十匹快马“飞”回皇宫,因为这里有最好的医疗环境和药材,他要倾举国之力救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