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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祖父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男丁中排行老幺,大家都唤他羊七。这羊七与曾祖父年纪差着二十来岁,打小就是个刺头儿,整日里惹事生非、偷奸耍滑不说,还经常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不是逃学去码头跟那些船夫、搬运工打牌赌钱,就是四处招惹是非,惹得周围邻居怨声载道。
说起这羊七啊,那可真是让家里人操碎了心!就说上学这事吧,教书先生三天两头往家跑,不是状告羊七逃课,就是说他又在学校里跟同学打架斗殴了。每次羊七被他父亲抓回来之后,少不得要挨一顿毒打,但这小子却不长记性,依旧我行我素。时间一长,他不仅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反而对那位总是向家长告状的教书先生心怀怨恨起来。
有次挨揍后在库房里偷了把巴豆扔进了先生家的水缸里,让先生一家人上吐下泻了一整夜,东窗事发后整个小镇都轰动了,街头巷尾都在传闻此事,传到邻镇成了投的砒霜,先生一家人都被毒死了。学生毒害老师从古至今都是大逆不道的惊闻,此事对曾祖父的生意影响很大,平时受害敢怒不敢言的众乡邻联名要求把这只害虫赶出本镇,否则就要告到县里,曾祖父想想如果乡人告到县衙里幺弟可能还有牢狱之灾,只能垂泪的给了他三十块大洋,忍痛的把他赶了出去,让他自谋生路。
那一年,我祖父十六岁,而他那最小的叔叔——羊七,则已经十五岁了。自那时起,羊七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是曾祖父的父亲和继母(羊七的生母)离世之时,也未能再见其一面。然而,尽管如此,每逢除夕夜阖家团圆、共享年宴之际,曾祖父依然会满含热泪地为羊七摆放好一套碗筷。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白驹过隙间,距离羊七被驱逐出门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春秋寒暑。就在这段时间里,在他们居住之地的近郊,发生了一桩离奇诡异之事……
县城外的大洪山突然冒出来一伙规模庞大的土匪,人数多达五六百之众!这些土匪专门打劫往来客商的钱财货物。要知道,大洪山可是连接着编钟县与本县的交通要道啊!
不过奇怪的是,这伙土匪对于那些前往本镇的客商,仅仅只是收取一点微不足道的过路费而已,并无过多为难。据曾经跟这帮劫匪打过交道的客商们所言,这群土匪的头目竟然是一个年纪轻轻、姓氏为“羊”、名叫“羊来了”的男子。然而,却从未有哪个客商真正见过这位神秘莫测的匪首本人。
于是乎,众人纷纷揣测起来:这位号称“羊来了”的土匪头子,极有可能就是本镇之人。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对本镇的过往客商如此手下留情呢?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们对此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而关于这个“羊来了”真实身份的谜团,也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时间来到 1938 年,那时候日本侵略者已经踏上了中华大地。就在这一年里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情——大洪山的一伙土匪竟然胆大包天地打劫了日本鬼子的女眷!仔细想想,这些女人很可能就是那些所谓&34;慰安妇&34;啊!不仅如此,这帮悍匪还毫不留情地枪杀了五六个负责护送的小鬼子。这下可好,鬼子们气得暴跳如雷,立刻从驻扎在编钟县的部队里调遣了整整一个中队前来围剿这群无法无天的土匪。
没过多久,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曾祖父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睡梦中惊醒。他浑身颤抖着,声音发颤地问:&34;谁啊?&34;
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34;大哥。&34;曾祖父吓得直打哆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拉开门栓,可眼前却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瞧见。然而,就在门槛处,赫然摆放着一摞白花花的大洋。听到曾祖父的惊叫声,全家人都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一窝蜂似的涌向门口,瞪大眼睛盯着这堆令人瞠目结舌的大洋,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而曾祖父则喃喃自语道:&34;是羊七,肯定是他,他居然还活着……&34;
此次战乱凶多吉少,七弟不知道是否能回来,我想我大抵会回不来了,你不要哭啊,我离家时你哭过,你也知道,我最怕家人流泪了。
离家多年,感觉有很多话要说,但落笔时不知道写什么,写这封信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以前和家人在一起的一点一滴,我好悔,后悔没有珍惜和家人们在一起的日子。
无数个深夜徘徊在家门前,无数次想叩门但犹豫不决,无数次在屋前伫立到天明,无数个夜晚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无数次登上大洪山山顶极力眺望家的方向,想象你们此刻在干什么?,大哥,你可知道?我想爹和娘了,想哥哥和妹妹了,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请在爹娘的坟前上一炷香,告诉二老,他们家的老儿子光宗耀祖了。
大哥,如果我死了,如果还有来生,我会谨记爹娘和你的教诲,做爹娘的好儿子,做你的好七弟。
弟:羊七
羊七走后不久,有下汉口的镇上人来家报信说在汉江边的新沟镇看到过他带着当兵的在江边的码头盘查过往的船只,镇上的人说还给他打了招呼,又偷偷的问了他手下当兵的,当兵的说他们隶属于国民革命第25军宪兵营 。曾祖父不太相信问报信人,说时隔这么多年你怎么可能还认识他?报信人信誓旦旦:“不是羊七是谁?看见他的第一眼还不敢确认,只是觉得这人眉宇之间和少年时的羊七很神似,但看到他连抽两根纸烟抽到半截后扔掉,我就确定是他无疑了”。
少年时期的羊七还有一个特别响亮的绰号叫做“羊半根”。想当年,才只有十几岁的他竟然时常会趁着曾祖父不注意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偷走曾祖父的卷烟,然后带到学堂里去,背着先生和同学们悄悄地吞云吐雾起来。因为这件事情,羊七可没少挨曾祖父的板子。然而,令人感到无奈的是,无论曾祖父怎样严厉惩罚,羊七始终不知悔改,甚至烟瘾变得越来越大。
说起这个羊七啊,他还真有个与众不同的怪癖。每次抽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半截烟随手一扔。看到这种情形,周围的人们都不禁发出一声声惋惜的叹息声,心里暗自为那被浪费掉的半截香烟而感到可惜。要知道,在那个时代,卷烟可是一种相当奢侈的物品呢!整个小镇根本就没得卖。曾祖父所吸的那些卷烟,也都是托从汉口过来采购药草的商客帮忙捎带回来的。那个年月,大多数人通常都是把烟叶撕碎之后放在烟斗里面抽吸,很少有人会选择去抽价格昂贵且难以购买到的卷烟。一来是因为成本太高昂了,二来嘛,则是因为在这样的小地方压根儿就无处可寻。
曾祖父转头又向那位前来通风报信的人询问道:“他(羊七)可曾询问过咱们家中的状况如何?”报信之人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听到羊七提及相关话题。只见羊七仅仅是朝着他微微颔首示意一下,紧接着就带着手下那帮人大步流星地匆匆离开了。曾祖父听完这番话后,脸上流露出失望至极的神情,一时间竟陷入了沉默之中。尽管如此,最后他仍然热情地挽留了报信人留下来一起共进晚餐,并设宴款待以表达对其通风报信情谊的感激之意。从此后,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只抽半截香烟的羊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