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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英国人在大海上的首战不利,路易十四的军队却在荷兰的大地上纵横无忌,威廉三世原本是荷兰最后的机会,却在与首相约翰德维特的内部倾轧中徒然地消耗掉了,若是荷兰人能够退而求其次,保证首相所掌握的政权不受动摇,至少在战时,那么在只有一个声音的情况下,荷兰也许还能组织起一些力量抓住套在脖子上的绞索,得以苟延残喘。
但就像是拿在路易手上的这封信件,橙带党对首相的憎恨终于在威廉三世失踪后彻底地爆发了出来,他们不管不顾地煽动了那些暴民,将荷兰最后一丝生机扼杀在了小广场了,即便法国国王已经对荷兰宣战,他的军队已经分做三路入侵共和国,阿姆斯特丹的议员们所关心的还是谁能够成为下一个大议长与首相,这封写给奈梅亨市长的信就是在慨然承诺种种好处之后,请求这位市长在之后的选举中支持他。
奈梅亨的市长就跪在路易的身前,与其说是他已经彻底地屈服在法国国王的脚下,倒不如说是他曾经给予希望的那些人的愚蠢行为,完全地摧毁了他的幻想,在路易烧掉那封信之前,他已经看过那封信了,他是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的,哪怕里面有稍微提及一点有关于军备或是防务,又或是对战事的关心也好,但没有,即便信件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法国对荷兰宣战的第二天,也是一样……若是只看这封信,谁都会以为战争并不存在,荷兰也还是那个强大而又富有的天赐之地。
“我已经拿了很多把这样的钥匙。”路易说,他玩弄着那把足够他手臂长的,沉甸甸的银钥匙,荷兰不愧为是荷兰,即便是一座城市,它献出的银钥匙也是分量十足,并且镶嵌着硕大的钻石与宝石,但这些并不能遮蔽路易的眼睛,他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区区财富,或者说,不仅仅是为了财富,他要金蛋,也要那只会下金蛋的鸡——“我从不认为,一把钥匙就能打开人们的心,尤其是几个小时前,这座城市的人们都还是我的敌人。”
这句话让奈梅亨市长颤抖了一下:“陛下……”
虽然巴黎的人们,会高声赞美他们的国王是多么的仁慈与良善,洛林与阿尔萨斯的人,还有佛兰德尔的人却不会,这位国王从来就能清晰地区分敌人和忠诚于他的人——就奈梅亨市长从小册子与报纸上看到的,这位年轻的国王囚禁了洛林公爵,强迫他将洛林卖给自己,而后又在战场上杀死了洛林的真正继承人,他的巫师在洛林散播瘟疫,召唤魔鬼,他将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可怜人驱赶进火堆,或是将他们流放到洛林与阿尔萨斯之外的地方。
而在他夺取了佛兰德尔之后,在佛兰德尔,这位国王施行的是军管制度,小到一个定居点,都必须报上明确的长居人口数字,甚至连一个婴儿都要登记上去,成年男性需要为国王服役——建造数之不尽的工事、堡垒、仓库与道路,国王的军队就居住在这样的堡垒里,在宽阔平坦的道路上行走,而在军队后面,是浩浩荡荡的随军商人,他们负责将军队收缴,或是民众为了纳税而缴纳的呢绒或是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换成食物、帐篷和毯子等补给。
这种情况简直就如同荷兰的船长们在东南部航行时见到的一种树木,它的根系不在泥土里,而是在另外一棵树木上,它的根伸入对方的树皮里,吮吸里面的汁液,好让自己长大,被它寄生的树木会逐渐变得虚弱,而它却会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而奈梅亨,乃至整个荷兰也即将迎来这样悲惨的命运。
法国的国王虽然在口中称颂上帝,事实上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就和任何一个天主教徒那样满身虚伪,有一颗贪婪的心,他以一个可笑且虚假的理由侵吞他妻子的父亲以及弟弟的领地,也就是佛兰德尔,而一个广阔的佛兰德尔都无法满足住他的贪欲。在今天之前,奈梅亨的市长依然会认为,法国国王对荷兰的企图终归会是一场美梦,哪怕荷兰在陆上只有两万人的军队,可难道其他国家就会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吞并了佛兰德尔之后,继续吞并荷兰吗?若是说佛兰德尔只是一群产出呢绒的羊,荷兰却是一头健壮的乳牛,只要付出微小的代价,就源源不绝地从它身上挤出雪白的来。
他想的也许没错,但很显然,那些国家是不会允许欧罗巴再出现一个凯撒,但这不是说,他们就会因为这个原因,白白地耗费自己的力量与钱财,事实上,就奈梅亨市长所知,被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联合起来的丹麦等国家,已经陈兵边界,但他们只是在荷兰人的哀鸣中等待着机会,他们不喜欢法国人,但也不喜欢荷兰人,他们的企图与法国并没有什么两样。
路易随手将银钥匙丢给身边的奥尔良公爵,“拿去玩吧,弟弟。”他说,而奈梅亨的市长只能更深地低下头去,“市长先生,”他说:“我会派遣一些官员去帮助您完成我需要您完成的工作,我希望他们不会受到任何阻碍,又或是欺骗,甚至是谋杀——尤其是最后一种,我是一个仁慈的人,但我珍爱我的子民,就像是珍爱我的眼睛,如果有人敢于伤害他们……”他笑了笑:“反正我在你们的小册子上是什么样子,你们就会见到一个怎样的法国国王,”他俯下身,注视着市长的眼睛,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国王的残暴并不会影响他的伟大,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因为这就是你们所恐惧的,甚至不惜为此谋杀了你们的英雄。”
奈梅亨市长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他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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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这么说,不是没有缘故的,因为之前就有他下派的官员在佛兰德尔受到了伤害,幸而有警觉的士兵保护,他们终究还是逃出了一条性命,愤怒的国王立刻就将首脑处死,整个村庄的人流放,还有那些以为不会被追究到的蠢货——他们还以为他们的新统治者也是那些傻乎乎的西班牙人呢,但路易为什么要养着那么多的密探,不就是在这时候发挥作用的吗?那些人也被收缴了所有的财产,挂了站笼。
那些干瘪在笼子的尸体,就悬挂在每个城门旁,所有人都能看到,威慑力毋庸置疑,但在荷兰,路易可不想再这么来一次了,他很清楚,这种自由城市就像是一个没有国王的小型国家,而城市里的家族就是手握权柄的诸侯,市长是被他们推举或是交易出来的,他的警告说给市长,也是说给那些家族听的——他们在小册子上不亦乐乎地编排路易,事实上也是因为抱着一种奇异的认知——他们虽然不想有一个国王,却认为自己是有特权的贵族,可惜是,路易并不会像是威廉三世那样宠溺着他们,对路易来说,他们和那些愚昧无知的工匠,小商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们如果不能完成国王的要求,国王处理起他们可不会有一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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