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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中,这场雨不像是在和州,像是把他带到了从前家中的小院,夜里书塾落了锁,回到后院,父亲念些闲书与他胡说,母亲在门里纺纱,一盏灯,照着一家子人,静谧里只有他爹说话的声音,而那嗓音在沈书的印象里也已融成一片。
沈书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也许会淡忘了父亲说话的声音、母亲和煦的目光、滨海的小院子。记忆都会像是书房里久不见光的纸张,泛起黄,让虫子咬出一个一个小洞,经年累月之后,再取出,遇着风便化为齑粉,杳然无踪。
但那些时光留在他身上的温和、安宁,会凝为无形的力量,支撑他走向远方,无论远方有多远。
“去洗澡。”纪逐鸢的声音把沈书从回忆里惊醒,他抱着一堆脏衣服,披散的湿发略带着卷曲。
沈书看着他的脸,有些恍神,他总觉得纪逐鸢每次洗完澡脸色像是要白一些。浴桶换了干净的热水,沈书坐进去之后,险些被烫得叫出声来,不过很快,他便适应了微烫的温度,打散了头发一通乱洗。
洗完了出去,把脏衣服跟纪逐鸢的堆在一起,拿木桶装着放到门外,小厮会来取。
纪逐鸢已经上了床,今日没看书,一只手支着头侧身靠在榻上,对沈书说:“初一就走
,初二一早攻牛渚矶。”
“不是采石矶?”沈书坐在桌子旁边,把脚从木屐里松出来些许。
纪逐鸢看了一眼沈书的脚,喉咙动了动,把目光移到沈书的脸上,盘腿坐起在榻上,说:“元帅说采石矶必有官军重兵,从牛渚矶登岸之后,再东取采石矶。”
“谁做前锋?”
“常遇春,他先带小队人马,绕道牛渚矶后,强行登岸,元军主力在采石,牛渚矶一破,必然引起慌乱。元帅亲率大军,一鼓作气,必能大获全胜。”纪逐鸢说,“然后快攻太平,等拿下了太平,应该就要整顿军马,以备攻打集庆。那时候也许便会将都元帅府转移到太平。”
沈书嗯了一声,用干布把头发擦到半干,脚也差不多晾干了,上去摸了一下纪逐鸢的脑袋,发现还很湿,便用布包住他的头一通乱搓。纪逐鸢突然按住了沈书的手腕,翻身把人压在榻上。
“不来了不来了。”沈书怕痒,让纪逐鸢在胳肢窝一挠当即腰酸腿软上不来劲,纪逐鸢顶着擦头的布,要是一块红布,那可就好玩儿了。沈书喘息着把纪逐鸢的脑袋往怀里一抱,手肘压住他哥的头,抵在纪逐鸢的耳朵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真不来了,别闹了,我松手了啊。”
沈书松了手。
本来纹丝不动的纪逐鸢,倏然如同猛虎似的扑了上来,又把沈书按在榻上一通挠痒,整得沈书不断大叫,眼角被泪浸得湿透,停下来时生气地把吸了水湿透的擦头布一把按在纪逐鸢脸上。
“那你挠我,你挠我。”纪逐鸢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侧过头,朝沈书勾手,“来,来来来,挠我啊。”
沈书上去对着纪逐鸢的肚子就是一脚,跳下榻去把翻开的床褥理好,咳嗽得鼻涕都出来了,怒道:“挠个屁,你又不怕痒!”
纪逐鸢嘴角弯着,满含笑意地看着沈书理完被子上榻来踹他,反正纪逐鸢不疼,看沈书气儿撒得差不多了,起身把沈书抱住,掀开被子把他裹在怀里。
沈书脸红起来,闭起眼睛,摆出一副不跟纪逐鸢说话的模样。
正是这样,纪逐鸢反而得了机会好好看看他,沈书
脸上起了一层薄汗,新鲜的热气扑面而来,纪逐鸢端详他的眉眼,沈书闭着眼,睫毛真是长,鼻梁愈发显得挺拔,面容里多了一丝刚劲,他嘴唇没有闭紧,尚在微微喘息。
纪逐鸢沉默地看他,眸中蕴藏着呼之欲出的情感。
“好热。”沈书挣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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