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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沈书从纪逐鸢身后探出头,笑眯眯地说:“愿意挪地方的,都挪去好地方,一户人发两贯钱。方才忘了说了……”
“什么忘了说,年纪不大,心眼不小,胃口也不小……”老太太还有一车话等着沈书,被纪逐鸢的脸震了一下,实在觉得面前这堵着路的小伙子不是好对付的,骂骂咧咧回去找她聋了的老头说话去了。
这么连唬带拿钱讨好,摆平了洗沙坊的两户老人。城内空房子多的是,王蹩早有预料,熟门熟路找到这一坊的坊正。沈书看两人说话架势,显然是熟识的,猜到许是坊正送过什么好处。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沈书反倒觉得,有来有往的人情关系,能令棘手的事变得顺手起来。
譬如说,他正差一个熟悉情况的人管事,那坊正从前也不曾出过什么差错,不过是官军被打跑了之后,改效力于张士诚,张士诚被打跑后,正在七上八下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知道红巾军什么作风。若非王蹩得了点好处,人也送不到这个缺上头来,再要花时间去找个合用的人,费时费事,反而不便。
坊正一听要设病坊,不费什么功夫便叫了几家的妇人出来,收拾空房。另找来两家邻里壮汉,替老人家搬东西。
坊正家里借出来一张长桌,沈书便叫那几个识字能记账的过来,又用两个不识字的,一人裁纸,一人磨墨,挨家编号,根据地方大小,用两人在室内地上用炭粉照天干地支计数排号。
纪逐鸢则带着人挨家挨户把能用不能用的家具重新排布,清理,这么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半下午的时候,洗沙坊聚集过来不少附近的住户,王蹩带来的阴阳先生另摆开一张桌子,各自埋头画符。需用的不多,倒是早早就写完了。
沈书见瞧热闹的人多,索性让阴阳继续画符,散给围观的老百姓。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到起灯的时候,洗沙坊还挤得像闹市一般。
沈书搁下笔,揉了揉眼睛,往后一靠,重心不稳地险些跌到地上去。幸而旁边人搭了一把手,有人端了水来给他喝,扶沈书去边儿上坐着。
檐下昏黄的灯笼齐
整地点亮了一整条街,夜间起风,每张桌上都点了四五盏纱灯,亮度不够,仅仅能照得见埋头写字的人面前的册子罢了。
沈书坐得远了,就不大能看清桌上的册子上写的什么。水是温的,里头飘了几片茶叶,凉风朝脸上直扑,沈书摘了蒙脸布,风吹得凉爽,好不惬意。喝干一整碗热茶,沈书这才觉得肚子饿得都有点疼了。
眼前众人都在忙活,远处,往外搬家伙什儿的人把碎瓦罐子丢出来,热热闹闹地响成一片。据说这样能够惊走疫鬼,又有人道岁岁平安。沈书倒是觉得或者是那伙壮汉一身力气无处发泄,就乐得听这么个响。
稍坐了会,沈书就回去接着照从各家统计出来的长宽步数接着排号。
亥时,人群几乎散尽,风也越来越凉,桌上的灯时不时吹灭一盏,灭了接着点。子时,一架板车从远响到近,连沈书也不禁放了笔,循声望去。
竟是四个妇人,用板车推来两只红黑漆的木桶,揭了盖,清香四溢,更有热气扑得满街都是。
当中一个女子,迎面走过来,在粗布的裙上不断搓手,脸上冻得发红。
“哪位是管事的大人?”声音倒清泠泠的,与年纪不符。
“什么事?”沈书搓了两下手,起身走到前面去。
“您是这儿主事的?”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挂着笑。
沈书循着她回头找姐妹们的视线,看见一道来的三个女子都在笑。心下便知道,该是见他年纪小,也许这几个大婶有儿子的,也同自己一个年纪。
“这是咱们新磨的豆花,一点心意,要请大人先尝尝。”
当中离木桶近的一个妇人便拿了碗,用木勺向桶里去挖豆花。
沈书正要推拒,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再要推说不饿,就显得不近人情端架子了。索性沈书让王蹩把所有在忙活的人都叫出来,坐下来吃豆花,歇一会。沈书端了两碗,那妇人不知是哪里人,咸甜的两种都会做,沈书和纪逐鸢偏咸口,面上那一层红油是新炸的,辣香扑鼻,切碎的大头芥堆得小山似的,撒上胡葱、芹菜末,一勺酱一勺醋半勺川椒粉,炒豆滚得一碗都
是。不断往鼻子里钻的气味勾得沈书满嘴生津,偏偏到处挤满了人,没地方可坐,他只得把当中一碗放在摆满裁了不用的纸堆里,把桌子收拾出一块地方。
这时纪逐鸢才来,他最后从一间民居出来,有人跟他说话,纪逐鸢只是点了一下头。看到沈书,纪逐鸢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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