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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被他看得喉头有些发干,脸却更红,只得偏过头去不看他。
纪逐
鸢低头凑在沈书耳边,连呼吸声也从耳蜗里传递进去。纪逐鸢的气息变得若即若离,从榻畔的小桌上,扯过那条湿润的发带。
“哥,我错了。”沈书极为认真地说,嗓音微微颤抖。
“太晚了,也太早了。”纪逐鸢低声说话,说话声被窗外树叶摇动的沙沙声完全盖住。
第二天下午,这队人马撤退进寿昌县,寿昌是一中县,地方不大,也不是最小的,隶属建德路。唐初时候,建德路被称作睦州,后改为严州,又改新定郡。到宋时升为建德府。到了蒙古人治下,先改建德府安抚司,后改建德路。而建德路底下,又管着一个建德县,于是全境便被红巾称为严州,便于区分。
寿昌县毗邻富春江,旧有一个破县衙,邓愈、胡大海在衙里头住,另有几个将领,胡大海的意思是让朱文忠过去,朱文忠倒觉不必,便在江边挑了一户跑了的富家大院。
“我这地方,比县衙舒服百倍。”朱文忠不无得色。
沈书四处转转,不得不承认朱文忠会选地方,他们也就早到一天,应该来不及打扫,这家桌椅板凳都还在,花梨木的家具丢得到处都是,应该还搬走了不少。有些椅脚明显原有包金,被人抠了去。但无伤大雅,住起来完全足够。
如此大队人马在寿昌县安顿下来,听凭邓愈的命令,不打仗时就练兵,在临江之地修筑防御,若有小股人马来夺,击退便是。如沈书这等文吏,则帮忙出安民告示。
这天睡前沈书便抄好了十几张,明天拿到街上去贴,旧衙门外面一定是要贴的。沈书从里头拣出写得最漂亮的一张单独放在一边,晚上正说要睡,陆霖敲门进来。
开门的是纪逐鸢,陆霖看一眼纪逐鸢,神色有点别扭。
沈书只穿一身素白单衣,趿着草鞋出来,看到陆霖左右手都拿了东西,赶紧叫纪逐鸢接过来。
“这什么……”沈书一看,居然有两只风鸡,顿时哭笑不得,“上哪打的秋风?”
“都是跑了的民家里找到的。”
胡大海严令不许抢劫民家,风鸡得挂在外面晒,这光景下,人人缺衣少食,不被人拿走才怪。进
寿昌时沈书留意看了看,感觉这里人似乎还好,人有没有挨饿,从脸和肚皮是能看出来的。饿久了的人不一定都是黄皮寡瘦,濒死之际,肚子反倒会鼓起来,那时便药石无用了。更容易分辨的是眼神,那些饥民一旦看见部队,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当兵的腰上的弯刀,而是队伍里押运的粮草。有人搬走时,往往会连米缸里最后一粒米也刮干净,实在没带走的,也会在走后不多时,就被左邻右舍搬空。一般到他地投奔亲戚,走官道肯定不行,要路引船引什么都没有,只能徒步,有钱自可以通神,但绝大部分流民绝非此种情形。
沈书心下清楚,却也知道陆霖能想给自己送点吃的补一下,实属有心,便不多说什么。陆霖一直在沈书面前打转,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纪逐鸢一会理床铺,一会拿个外袍趴在柜子上或者蹲在地上驱赶臭虫。
陆霖没待多久就离去。
“你不喜欢他?”沈书坐在榻畔,纪逐鸢坐在他旁边,沈书解了纪逐鸢束发的带子放在一边,把他的头发放下来,宽了他的武袍。
“没有。”
赶路数日,沈书想纪逐鸢多半是累得脾气不好,便没多想。吹了灯,纪逐鸢一点也不像累得没劲。
如是匆匆半月过去,沈书收到舒原回信,却不是跟军报一起过来。递往应天府的书信,都是朱文忠的人在送,便是被拆看也没什么。沈书知道,舒原在张士诚手底下做惯文书工作,当初他离开隆平,不能说是没有受到旁的文人倾轧。于是舒原到了应天之后,行事格外谨慎。
来人是在练兵时找到沈书,托的卫家的名头,说是卫济修有东西叫家里的商队带过来。
卫家与红巾军做了两年的生意,帮忙搞粮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自然卫家有人带信儿过来,也实属寻常。
结果见到人,那人亮出臂上的木兰雕青,短短一瞬,便放下袖子,恭敬地朝沈书说:“这两坛果酒,是主人家的心意,请大人细细品尝。”
既这么说,沈书说不得要好好检查一下酒坛。练兵结束之后,沈书回去先看舒原的复信,当初给铸造局先后垫的一个三百两一个二
百两,冯国用都批条子让舒原把钱领回沈家了,另外送了一箱子珠宝。珠宝平日里是无价,这关头上谁还顾得上穿金戴银,这是告诉沈书,他在铸造局的一份功劳,公府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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