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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想骑马, 蔡定却一直赖在他身上,只好作罢。腊月骑马也是苦刑,冷得要死, 不过这么一来, 就不能同纪逐鸢说话了。他放下车帘, 车里大的小的睡得东倒西歪。
高荣珪与晏归符、唐让回来时便骑马,走的时候本该各自把自己的马骑走,结果蔡瓒睡着了死活不撒手, 康里布达怕吵醒孩子,便让高荣珪上马车,他出去骑马。高荣珪一脸有苦说不出, 只想把孩子扔了算完。
黄老九也在车里,看起来没有大碍,他就坐在沈书的对面, 也是临近车窗,不时用一根手指挑开车帘向外看一眼。最初的四个小厮,孙俭、陆约、曲行、周敦, 只有周敦不在, 应该是放回家过年, 他如今成了亲的,除夕是该回去。车里另外三个小厮是郑四后来招进来的, 分别唤作赵林、李贲、史旭, 都在车上睡觉。叫史旭的小厮比旁人都黑, 好像挨了打, 裤管破了些许。
大凡行军随身背的行李都有伤药, 沈书在唐让的行囊中翻翻找找。
“少爷?”史旭险些惊得跳起来, 看沈书神色, 不敢乱来,车里大家都在睡觉,他只觉伤口上火辣辣的触感,接着清凉感从腿上传来。
沈书朝史旭做了个手势,让他继续睡觉。
周戌五虚开眼皮看了一眼,侧过脸靠在车板上复又睡了过去。
这么一夜没命狂奔,天快亮时,行经一处隐在芦苇丛中的石亭,车马队伍停了下来。
正月初一的早上,路上零星有些行人,这条路是太平到应天的旧驿道,两淮陷落之后,邮驿不通,铺兵、站户大量流失,其中相当一部分加入了农民军。或成为镇压造反的义兵,或揭竿而起也去造反。
“老实头子都得死,没法子啊。”高荣珪叹道。
烟雾从不远处的河中散开,乳白色的晨雾盘绕在青山绿水之间,为湿润的晨景增色。
黄老九的伤腿被人打了,脚踝一直肿着。
幸而舒原会接骨,趁停下来休息时,给黄老九正了骨。周清捡来两截粗木头,纪逐鸢便把木头削成片,待上完药之后,夹在黄老九的伤处。
“谁打的?
”沈书过去问纪逐鸢,纪逐鸢正收拾伤药膏,小声说,“检校组的,问不出东西来,黄老先生当他们的面把你书房里许多信件都烧了,让他们翻不出东西来。丁光眼恼羞成怒,打断了他的腿。”
“丁光眼?”晏归符在旁听见,问了一声。
“上回你们回来,扣下你们马的那个?”沈书想起来了,“他不是守城门的,怎么成检校组的人了?”
“检校组事情轻松,成天捕风捉影,专门告密,抓准了一个心怀不轨的,就能立下大功,被提拔为高官。”舒原眉头微微皱着,他甩两下全是水的手,又在袍子上随便擦了擦,“没什么危险,不像在战场上跟人拼命那么容易缺胳膊断腿,谁不愿意?像是照磨管勾之类,做一辈子,搞不好还是个小吏。人都长着脑子,自然要往高处爬。”
史旭也是个伤员,被抓走的时候满嘴不服,于是让人赏了两个耳刮子,腿上是别人推他,在石头上划的,倒还没来得及用刑。
关了一晚上,除夕当天没人去审,更没人送饭,除非家人做了送去,黄老九他们就没人管。一整天没吃饭,竟然在马车上还忍了一晚上,也无人提及。
纪逐鸢拿了一大包家里的年糕、煮了还没来得及剁成块的整鸡、祭祖宗和神明用的刀头肉。
这时两只狗跑到沈书腿下,沈书只觉什么东西在膝弯下拱来拱去,待看清楚,顿时一阵狂喜,把飞白抱着搓来揉去。狗只让他搓了两下,就跑开去要骨头吃了。
“让她也出来拉泡屎。”唐让听晏归符说过,这只母鸡是沈书和纪逐鸢的定情信“鸡”,阿花气定神闲,在人堆里优雅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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