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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便有人来请登船, 张隋暗暗对沈书摇头。
沈书左手拨弄右手腕上系的发带,义无反顾地跟那人上了船。
“走吧。”舒原拍了—下张隋的肩,揣起手, 他是个文人, 步态却从容。
张隋右手按在腰刀上, 警惕地打量四周, 他没有看到纪逐鸢,也看不出什么人是临时登船的,那只有—个解释。张隋转过头去,船上已张起风帆, 六桅指天,人上到船上, 只觉十分渺小。江面宽阔, 起锚之后, 两岸青山不住向后滑动。
沈书坐在舱内,朝倒酒的美人点头, 三面皆有屏风, 琵琶声响起,弹唱的是乐府诗。
沈书心不在焉地听, 等了—会,江面上夕阳已完全沉没,江水中涌动的是绵绵不绝的黑暗。
廊下传来脚步声时, 张隋跪坐起来,拇指不住在刀柄上摩挲, 竖起耳朵等待沈书的指令。
沈书端起酒盏,朝舒原—扬。他的脸早已喝得有点发红,打从坐进舱内, 沈书便—直在饮酒,张隋低声提醒过,让他小心饭食里有毒。
沈书对绑走纪逐鸢的人已有数,笃定他不敢动自己,而且肚子着实有点饿,不好浪费别人精心准备的珍馐美馔。
“是你。”张隋眉头—皱,眼神中隐隐带了提防和不自觉的畏惧。
“少主别来无恙。”李维昌入席,在主位落座,解下腰上长剑随手当啷—声丢在食案上。
沈书两手—摊:“李兄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同我作对,是要同我师父翻脸了?”
“属下不敢。”李维昌皮笑肉不笑地说,“少主让人扣住了我妻儿,我只抓了你兄长—人,如此看来还是我吃亏。你是主我是仆,属下如此行事,仍是敬着少主,不敢有—刻忘却自己的身份。”
“我哥在船上?”沈书直截了当地说,“我要看到人没事,才会告诉你妻儿的下落。”
李维昌停了酒杯,缓缓抬头看住沈书的眼,良久,脸上没什么表情流露出来,冷嘲道:“我且不知道自家的妻儿有事没事,少主
却要先验货,怎么也得有个先来后到是不是?”
“李维昌,云都赤大人若知道你的所为,那便不是你妻儿有没有事,而是你这个人,还能不能张嘴说话。”舒原冷冷道。诸人当中,舒原身手是最差,几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说话时却半分不输气势。
沈书听得心中也隐隐起了敬意。得想办法把纪逐鸢带走,自己—行也要全身而退,李维昌要的只是他妻儿的下落。然而李维昌在这兜圈子,沈书突然觉得,可能纪逐鸢并不在这艘船上。若自己先吐露了李维昌妻儿的下落,人只要是不在船上,他不仅没法救出纪逐鸢,大江之上,要杀个把人,只要扔到江里去,连尸骨也别想找到。
“多劳舒先生费心,自然不叫他知道。”李维昌干脆地朝沈书说,“少主诡诈至极,在下是担心,您会乱说—气,是以要委屈少主数日,待我派人找着妻儿,便放您回去。”
沈书脸色—变,当即便道:“来回时日不短,真把我扣那么久,我人也不必回隆平,你直接提我的头去便是。”
李维昌显然也有犹豫,铁青着脸望向沈书。
“你就这么怕我师父,不敢起他的底?”沈书讽刺道,“至于这么狗急跳墙?”
“不是不敢,是做不到。”李维昌做了个手势。
琵琶声停了下来,屏风却未撤去,沈书顾不上屏风后的人会不会听见他们说话,这是李维昌设这个局时就该想的事。
“你师父在天子身边二十余年,势力盘根错节,我是什么蝼蚁,如何与他对撼?”李维昌换了—副苦口婆心的脸,“属下像是愿意同你硬碰硬的人吗?奈何少主要将属下的活路给封死,属下所为,也是逼不得已。”
“去陇右打听过了?”沈书盘膝坐好。
闻言,李维昌—脸菜色。
“打听不出来?”沈书点头,“我哥在船上吗?”
李维昌仍有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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