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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逐鸢询问地扬眉。
“我怎么没发现过你有这么聪明?”沈书乐道,“这套说法并非天衣无缝,大体上是合理的,哪怕有不合理之处,人只要是产生了怀疑,就会自己建立联系,将不合理的地方圆回来。”
“嗯,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其实塔尔古金不知道我们带走的是玉玺,从时间上看,塔尔古金找到我们时,老和尚已经死了。皇太子姗姗来迟是因为那天早上戴沣约了他见面。”
“这里头只有一件事被移花接木,便是塔尔古金在赌坊挟持我去见皇太子。”沈书沉吟道,“至于我们去见戴沣,这很简单,我们刚到京城,没带几个钱,去找戴沣弄钱,也通过他先摸一摸大都的情况。”
“唯独没有想到,洪修任暗门门主后,他也有自己的盘算。”纪逐鸢给沈书倒了一杯茶,让他润润嘴。
两人同时都想到,当初他们推测出老和尚的死与戴沣无关,最重要的一条线索是爱猷识理达腊会让塔尔古金在赌坊截人,是因为戴沣和皇太子都不知道他们的落脚点,只有在离开戴沣的家之后,戴沣派了人跟踪,才会让爱猷识理达腊在赌坊截住他俩。
如果爱猷识理达腊已经知道他们是张士诚派来的运粮官,就会知道他们落脚的地方,也不必等到他们见过戴沣之后,才在赌坊截到人。这就说明,爱猷识理达腊是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的,从后来的事情看,戴沣跟皇太子是穿一条裤子的,因此戴沣至少在沈书他们登门拜访之后,这才有机会派人跟踪。那么戴沣就没有在沈书见到老僧之前去打扰这僧人的可能,老和尚在将宝玺交给沈书的那天晚上坐化,这距离戴沣知道有这个老和尚且人在赌坊也不超
过一个时辰,皇太子如果知道沈书带走的是传国玉玺,不会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反应。这意味着他只知道沈书要去察罕脑儿,隐约猜到也许穆华林的矛头开始对准他和奇皇后,而他的父皇也在怀疑他们母子。爱猷识理达腊投鼠忌器,只得让他们平安离开大都。
“现在改变了时间上的先后顺序,师父会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便是老和尚死前戴沣已经审问过他,知道了我们带走的是传国玉玺。那么阮苓动手抢传国玉玺,杀害金罗汉,这些事情发生后,我们决定除去她,她身受重伤被弃滦河,却被人营救走。这样一来,有两个人会遭到怀疑。”纪逐鸢分析道。
“一个是孛罗帖木儿,这是她的旧主子。这一次阮苓是被皇帝派来监视我们,那陛下是信任孛罗帖木儿的。但阮苓曾将假的传国玉玺献给孛罗帖木儿,她也有可能背叛孛罗帖木儿。而陛下信任孛罗帖木儿,阮苓如果被收买,最可能是另一派。那么最可能派人营救阮苓的另外一个人,便是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沈书定定看着茶壶,咽下去一口茶,缓缓道,“皇太子想取代他的父汗,这件事毋庸置疑,账本是最好的证物,他确实通过资正院在漠北买马,加上他的母亲试图勾结官员逼迫皇帝内禅。除此之外,察罕脑儿的白银也流向高丽,暗中支援红巾践踏王京,试图杀死恭愍王。”
“这就是假的了。”纪逐鸢道,“不过确实,有充分的理由使人相信。”
“血缘。”沈书道,“加上奇氏确实曾经想逼迫妥懽帖睦尔退位,儿子替母亲报舅舅的仇,很合理。”
天彻底黑下来,船舱里没有点灯,在寂静的黑暗里,无事可做,他们便只管放开一切,去感受彼此。海面上晴雨不定,这一程沈书多了许多新奇的体验,当中的滋味,也许他毕生也不会忘记。
巨浪拍在海船上,无法撼动大船,带来令人震颤的抖动。
水与天之间,空无一物,海鸟渺如沧海一粟,隐没在无边的
沉寂当中,目送千万个黑夜与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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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暑热到了尾声,枝头蝉鸣不断,吵得人心烦。
“还不起来!”有人闯进沈书的房间,一把掀了他的被子。
“谁啊!”沈书火冒三丈,拽过被子,顿时张口结舌,讪讪地侧坐在榻上,拿起榻畔的衣服穿好。
“战俘审完了,你怎么回事?回来这么多天,还天天就在家里睡着,过两天我可要随军去信州了,你不跟我去?”朱文忠侧身坐到榻上,拍拍铠甲,“这回我把你哥也要过来了,不跟我去可说不过去。”
“去,豁出命不也得跟着哥哥干吗?”沈书咧嘴笑道。
朱文忠感慨不已地看着沈书,抬手想揉一把他的头,不觉停顿动作,收起手,两人互相打量对方。
沈书回来那日,朱文忠不在,但第二天就为他们兄弟杀猪宰羊接风洗尘,虽然城中禁酒,到底还是有人私藏佳酿。只不过沈书也不怕他们扫兴,回到应天后,沈书一改之前的做派,变得不苟言笑起来。
杨宪出使方国珍,不在应天府,朱文忠手底下新增了许多生面孔,个个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那晚筵席之间,沈书听人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龙湾大战。沈书获知这些情报是在暗门的书信当中,他离开嘉兴北上,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朱文忠的亲笔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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