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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能来他这儿的客人大多是跑龙套的，油水捞不到多少且不说，有时他们吃着吃着，接到剧组电话，眨眼间就不见人影了，他的小本生意可折腾不起。
“怎么了？”
夜更深了，两人吃完夜宵，回到住处，洗漱好后，各自回房睡觉。
她收好手机，出门刚拐了个弯，听到身后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喂，你给朕站住！”
霍斯南一噎，无言以对，只能目送着他离去。
木鹤听出这是在调侃，垂眸回想了那一幕戏，她毒死幼帝后，等在外面的长公主手执长剑冲进来，看到小侄子倒地身亡，震惊、愤怒、难以置信，还有暗藏的篡国阴谋得逞的窃喜，所有情绪叠加，到达了爆发的高潮部分，长公主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一剑刺穿了她胸口，接着念出台词：“abcdefg！”
霍斯南懒得再提醒他，自己已经出家为僧，法号觉明，和红尘俗世无关了。
东山影视城依然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院中长着一棵高大的树，是般若寺的姻缘树，上面挂满了红丝带，木鹤手里也拿着一根，是她刚刚从月老那求来的。
木鹤耳朵被震得嗡嗡响，还没来得及回应，那边胡乱嗯了两声就匆匆挂断了。
面吃到过半，钟明玉终于姗姗来迟，她这几天跟的是灵异片剧组，衣服换了，妆还没卸，和木鹤打过招呼后，顶着一脸吓人的厉鬼妆去点单了。
“木鹤，你想想，现在不是入秋了吗？如果有男朋友的话，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就没那么冷了。”
钟明玉感到无语又好笑，轻咬着唇反驳：“桃花运也很好啊。”
“你最近又失眠了？”
霍斯南双手合十，微笑不语。
耳尖地捕捉到“木鹤”二字，霍斯衡停下脚步，抬眸看了过去。
钟明玉想想也是，秦氏的小公主，家里有的是钱，她爸爸还是东辰影视的大股东，没演技又怎样，连台词都不用记，全靠26个字母，就轻轻松松地被捧到了令人艳羡的高位。
身穿灰袍的僧人临窗端坐，口中念念有词，在他斜对面的木榻上，卧着一具修长精瘦的身体，那是一个年轻男人，闭着双目，眉心微蹙，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榻边轻敲着。
在戏里，她演的是被安排在小皇帝身边的细作，在最后关头，喂他吃了一碗毒粥，将他毒死后，自己也被杀了，然后两人就一起杀青，领盒饭了。
念经声停了。
后来，她成了山城有史以来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生，从深山来到繁华的城市，巨大的差异让她清楚地意识到，问题的根本，不在她竭尽全力改变的个人命运，而是在于钱。
木鹤笑着举杯和她碰了碰，茶水入唇，已是冰凉。
后院某禅房。
距离那么近，木鹤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是深棕色的，眉骨高，衬得眼窝很深，眼角微扬着，高挺的鼻梁被口罩遮住一部分。
霍斯南额上青筋浅露，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等霍斯衡把门打开，阳光一涌而入，将一面斑驳的旧墙照得亮堂堂，他才出声：“有些人的血，一旦沾上，就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木鹤疑惑地等了好几秒，才等来小皇帝稚嫩却故作威严的金口玉言：“虽然你没有台词，也没有几个镜头，而且还、还下毒毒死了朕……”
晴朗的夜空上，弯月如钩，周边零零星星缀着几颗亮星。
老板一点都不生气，给钱的就是大爷，他还露了笑脸，夸她厉鬼妆化得非常逼真，简直是居家旅行、止小儿夜哭必备。
小家伙脸上浮现薄薄的红晕，别扭地挣了两下，就乖乖任她抱着了：“好好加油，别给朕丢脸啊。”
梦想吗？现实不是早就证明了它的荒唐与可笑。
小家伙满意地点点头，余光瞥到妈妈正拿着奶瓶四处找他，立刻挺直腰杆：“那个，时间不早了，你跪安吧。”
她偏头对着钟明玉俏皮又得意地一笑，眸中落着细细碎碎的金光：“所以我刚刚跟月老商量过了，提前跟他预支三年的桃花运，通通转换成事业运。”
又问：“导演就没说什么？”
木鹤换下戏服，裹着外套从化妆间出来就接到钟明玉电话，说是有事耽搁了，要晚一会儿，让她先点东西吃，背景音里还有男人暴躁的吼声：“不拍完就别想收工！”
小正太没被打断，下巴抬得更高了：“可是，我觉得你演得比那位只会说abcd的字母小姐好多了。”
夜风带着丝丝凉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小腹，脚步轻快地往外走，抄近路来到附近的小吃店，点了一碗番茄牛腩面，额外要了一个煎蛋。
木鹤松开他，眸中柔光流转：“遵命，皇上。”
霍斯衡生性不喜热闹，准备从后山走，刚穿过一道半月形拱门，便听到女生的说笑声，他面无表情地拿出口罩戴上。
“别提了。”钟明玉垂头丧气的，“我被人替了。”
木鹤微愣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摄影棚里，饰演护国长公主的秦栀正和摄政王激烈争吵，宫女太监们惶恐地跪了一地，监视器后，是面无表情的导演……
秋意渐浓。
她幽幽地叹了一声，尽管极力掩饰，说出来的话还是字字泛着酸意：“谁让人家会投胎呢？”
“因为，因为……”小正太难得吞吞吐吐，似乎有些羞涩地避开她的目光，抿着小嘴巴嘟囔，“因为你不仅演技好，还长得比她好看呗。”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只要她愿意，就凭着这张脸，还怕没有好的出路吗？
木鹤回过头，眸中映入一道明黄身影，正是在戏中扮演幼帝的三岁小正太浩浩，虽然站在那儿只有矮矮一截，可帝王的权威不容忽视，她恭敬地走到他跟前，缓缓蹲下，微微弯腰，算是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说完，他自己先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这年头龙套的竞争也很大，别人不仅愿意自降二十块钱的身价，还不要盒饭，而且收工后自愿留下来搬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