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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何要救我,难道是因为我是莫归的弟子,而他是师父的至交?可是为了一个至交的弟子,而去冒险,甚至可能丢掉性命,我总觉得这个理由不是很让人信服,至少我自己都无法信服。
“你师父可曾对你说过十洲三岛,养神芝?”
“谢谢你。”我对他笑了笑,起身走出卧房。就在挑起他下颌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帮他。
“不错,朕相信容琛,其实是相信莫归。听说,二十年前,他有一位至交好友身患绝症,他倾尽家财,带人出海寻仙。他是否对你提过此事?”
容琛蹙了蹙眉:“他不该白日下水。骊龙白日很少沉睡,入水硬战,岂是对手?”
我:“……”
我却连一丝笑都挤不出来。死里逃生,并未觉得庆幸,反而觉出一层层的压力,环环相套。
一片静寂中,我的右手被一只温软滑腻的手掌握住,眉妩跪在昶帝面前:“鲛人见少女哭泣便会落泪,民女愿去东海取鲛珠。”
“元宝,这位便是灵珑神医。”何公公又对我道:“他是神威将军的幼弟。皇上命他暂住宫中。”
……公子,这不是赌运气,是赌命好吧。取骊珠这事,怎么看都像是去送死。我越发替元昭担忧。
思忖了一路,到了凤仪殿时,我终于下定决心。
容琛摸了摸他的头,认认真真道:“长成我这样,才可以叫貌若仙人。”
“见过我这么丑的仙姑么?”
“人死三日,魂飞魄散,只要三日内取得骊珠存住魂魄便无妨。”
“海上当真有十洲仙山?”
昶帝眸光一紧:“什么办法?”
取鲛珠倒是没有什么危险,鲛人最喜美丽少女,眉妩天生丽质,定能引来鲛人之泪。但取那骊龙颌下之珠,却是凶险至极。元昭纵然是神威将军,战无不胜,但他毕竟是凡人之躯,与骊龙相斗,只怕凶多吉少。而容琛所说的出海寻仙,更像是天荒夜谈。就算世上真有养神芝,出海远行凶险莫测,运气不好便会葬身海底。他,究竟有几成把握?
连维张大了嘴:“啊、天、哪!你?”
“取骊珠只有一个办法。”
一句话点醒了我,我立刻走到窗前对把门的何公公道:“何公公,烦请转告陛下,我想去碧月湖。”
“是,陛下想必看过《十洲记》,上书:祖洲生有一草,名养神芝,人死不过三日,覆之皆可活,服之可长生。”
元宝哦了一声,一挺小胸脯道:“其实我也不是怕死啦,我就是觉得我的人生还有些遗憾。”
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醺然忘机如在无边云海,直到耳畔响起一声温柔至极的低问:“这下,不遗憾了吧。”
面对明慧,我悲伤难抑,刚才还是活色生香的一个人,现在却如一块破碎的冷玉。身为医者,我总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健康长寿,眼看这如花妙龄却香消玉殒,实在是令人扼腕伤心。
我:“……”
我捂着脸道:“啊,我消消食。”
连维替元昭解开外衫。容琛弯腰站在元昭跟前,和连维一左一右,挡住了一片大好春光。
“将来再告诉你。”
我脸上一热,转移了话题:“碧月湖深不可测,骊龙凶悍又出没不定,也不知如何才能取到骊珠?”
他的话,越发坚定了我的想法。
啪的一声,我似乎觉得全身的血管都爆于一刹,如狂涛卷起千堆雪,重重击在心口。眼前无数金色光点,斑驳灿烂,轻盈起舞,织就了一幅璀璨星空。一股奇异的气息在血脉中奔流,脉脉无声地催发了心房里万物竞生的三春盛景。
我哑然失笑,小心清理元昭的伤口,再用金蚕丝一针一线细细地缝合,敷上朝颜膏,用白纱轻轻地包扎。直起身来,我才发现自己满额细汗,沙漏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连维一听目露精光,抢先问道:“什么办法?”
连维又嘿嘿了几声。
被不爱的人爱,并不幸福,这种滋味大约昶帝不会明了,他这样的人,怎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安国候的小女儿说等她头发长到脚后跟的时候就跟我成亲,现在她头发才长到腰上。”
水军副将连维将我引到湖边的一处民宅,元昭躺在床上陷入昏迷之中,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血并未止住,白布染成了红布。我立刻动手,剪开裹布,他的身体颀长劲瘦,是一种武者独有的英武矫健,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从肋骨一直延伸到腰际,肌肉翻开,几可见骨。
“有。莫归去过。他曾告诉我,他已是长生不老之身。”
“这事因我而起,累你受伤,真是抱歉。”
容琛眸色一沉:“为何?”
容琛噗的笑了,然后扶住我的肩,低头。
“你……”
昶帝虽然暴戾,也未丧失理智,当即准了我的请求,派了一辆辇车将我送到了碧月湖边。
容琛凝睇片刻,抬手从我头发上拔下一只金钗,刺中食指。
元宝脸色一变,嗷地一声捂住了嘴。
他回过身来,脸上晃过一道明媚的光影,如玉暖生烟。
我笑了笑:“你还记得仙姑么?”
“师父未曾提及,只在我幼时曾说过一次,长大之后会带我出海,摘了养神芝给我当青菜吃。”
所有人的视线凝集在他一人身上,他从容镇定,风骨铮铮,一袭素衣凝集着万千目光,骤然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我忽然忆起幼年时师父对我说过的话,他说等我长大要带我出海,采那养神芝给我当青菜吃。
“放眼天下,再无人医术能胜过莫归,而他的行事做派也的确有些异于常人,带着些世外高人的意味。”
他一见我就嗷地一声躲到了何公公身后,伸出一根小白胖手指,颤巍巍指着我:“黑,黑无常。”
“便是寻得祖洲,早已过了三日。”
我摸摸他的头:“他受了伤,不过已经无碍。”
“骊龙睡在水底,如何知它是否睡着?”
昶帝眼中的戾气渐渐消融,像是被一片旭日拨开了阴霾。他应该是信了容琛的话,架在我颈上的剑,不知不觉中离开了我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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