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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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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尊者,您真的是一位神仙么?

“我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你。我怕你在遇见我之前会爱上别人,我也怕别人会爱上你,于是,我用食指的血在你眉间画上了一个封印,封住了你的情识。”

尊者横了他一眼,“最珍贵的东西,可不一定都是实物。”

他握起我的手,“我带你去归墟。”

尊者捋了捋长须,又道:“世间凡人谁不想长生,但绝大多数的人,终其一生,也只是想想而已,不会下定决定冒险出海寻仙。也有少数人为了长生,冒险前来,可惜海路漫漫,无限凶险,最终能到达这里的人,寥寥无几。这二十年来,来到这里的,不到十个。其中有三个人不肯放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宁愿舍弃长生的机会。你是其中之一,我喜欢你的有情有义,这是一颗丹朱仙草,服之可健体延笀,百病不生,送你作为礼物,不枉你来一趟祖洲。”

容琛的声音有些哽,平复了片刻,才道:“第四日的时候,你虚弱地躺在我的怀里,对我说,很遗憾这辈子我不能嫁给你,若有来生,我一定会嫁给你。希望你在我十七岁那年穿着大红的嫁衣来娶我。我说,好。你又笑着说,希望下一世的我,不要长的太丑。”

尊者揪着胡子,气哼哼地来回踱了几步,后来无奈地哼了一声:“你这丫头也太狡猾了。你先用性命来换取养神芝,然后用养神芝复活,不仅复活,还长生不死,不行不行,你这样可是占了我的大便宜。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换到?”

尊者怔了一下,一下子跳了起来:“不对不对,这样的话,岂不是你赚到了?”

尊者撩了撩眼皮,“你可知道我祖洲的规矩?”

他恍然大悟:“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尊者撇了撇嘴,“养神芝万把年才生出一颗,贵重无比,服之可长生。世人谁不想要?若都是像你这样,空口白牙地来要,过个十年八年,这世上可都是神仙了,那里还显得我们这些神仙的的珍贵和稀少?”

“大叔你,啊……呜……”

他喃喃道:“如果一个人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浮云四散,家人,财物,功名,一切的一切,都要放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尊者看看容琛:“你已经成仙,为何又来?”

这些往事,在他心里藏了二十年,此刻重见天日,说给不是“我”的我听,他的语气里依旧有无尽的伤悲。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间也落了下来,我想起了元昭和眉妩。

容琛道:“我来,是因为她。求尊者赐她一颗养神芝。”

“师父你也太腹黑了些,这么多年看着我眉间的一坨黑墨,难道不刺眼么?”

“尊者,他初来乍到,多有得罪。”

他坐下,手抬起,一柄精巧的小壶握在了掌中。一切都仿佛就在他的身畔,只是隐没了行踪,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举手投足皆是一股惬意悠然的仙风道骨。

“什么规矩?”

我抬手抚摸他的眉心,“那就从这里开始,放下所有的心事。”

原来如此,一切的一切,竟然是这样。

但我绝不会放弃他来换得长生。

“那是什么?”

奇异的是,乐声中的岛屿反而有种万籁无声的安宁平静,让人浑然忘机,犹似看破红尘后的那一刻归隐。

他的声音如此的激动,脸色浮现出欣喜若狂的笑容。从我认识他的那一日起,他一直都喜怒不行于色,镇定从容淡定闲雅,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张扬明亮的表情。

“在我心里,前世的你,今生的你,都是一个人。从我二十年前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立下了誓言,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离开你。对你来说,这是前生今生,可是对我来说,只是一生一世而已。”

这真的就是祖洲?

“谁都笑他痴狂,只有我信。我不能不信,但凡有一丝丝的希望,我也决不能放弃,也要豁出命去试一试。我不甘心这一生只和你有三个月的缘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了你,我可以去和天意斗。”

连维的神色激动起来。“是不是这些都是长生仙草?”他随手就要去摘一朵碧蓝色的花。

“于是我上前,为你号脉。搭上脉搏的那一刹,结下了我和你的缘。”

就在我疑惑的那一刻,琼田中升起一道霞光,一个白须委地的老者须臾便到了跟前。

连维站在一旁,甚是尴尬。尊者拂了拂袖,他手中的锁不见了。

容琛来不及阻止,那朵花突然变成了一把锁,将连维的两只手,齐齐锁在了一起。

“你以前见过我吗?”

他看着我,温柔地笑了一笑,好看的眼眸里盛满阳光。

连维脸上显出狂喜之情。他张开双臂,放声大笑,突然咳嗽起来。泪花涌在他的眼角,他弯着腰,慢慢,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突然,放声大哭。

他顿了顿,眼中浮出泪光。

“你若是愿意放弃他们,我便给你一颗养神芝。”

容琛对我点点头:“这是祖洲仙泉。”

等待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揭开谜底的一刻。

尊者拢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道:“这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又不是玉皇大帝,又不是菩提老祖,凭什么白给你……我这里也不是饭馆酒楼,赊账的事,想都别想,哼……万事有得必有失,总要拿一样你觉得最贵重的东西来换。”

“所以我无法放弃他们,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他们活得更好。如果我死在海上也就算了,可是我明明还活着,我不能将他们弃之不顾。”

他笑着叹了口气:“你若是硬要吃自己的醋,我也没有办法。”他似笑非笑地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头。

这便是养神芝么?它看上去真真是普通之极,若不是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它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可以让人长生不死。

“那是我们第一次出海。除了那张星图和一个传说,我们一无所知,或许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抱着一丝念想,竟然也让我们一路到了扶疏,到了羽人国,到了射虹国,在这里,他碰见了女王惠之羽,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惠之羽对他一见倾心,用尽心机想要留下他,许他国王宝座。他不为所动,一心要走。惠之羽以你的性命来要挟他,最终他无奈之下答应后又策反暴动,趁乱离开。离开射虹国,我们凭着一叶孤舟在大海上漂流。我其实已经报了必死之心,可是他抱着星图,一直说,明天就可以到达十洲,明日复明日,直到一天,他突然倒下。弥留之际,他才告诉我,他早就料到会有粮水断绝的这一刻,所以这些天,他水米未进,为了省下粮水留给我们。他说,只有再坚持四日,我们真的就可以到达祖洲。我悲恸欲绝,他却说,是他连累了我们,若不是他惹了一朵烂桃花,也不至于连累我们受苦。他说,我必须活下去,因为我死了,你不会独活。他说,一个人的死可以换来两个人的生,很值得,如果有来世,他还有和我做一辈子的朋友。”

尊者叹道:“你这个人可真是愚钝。最珍贵的,可以是一样东西,也可以是一个人,一份感情,或一个梦想,等等。”

“我让鬼差保留你前世的模样,只是为了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你的转世。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介意她的一张容颜。五色令人目盲,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方见如来。”

连维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眨了眨眼眸。

我含泪点了点头。

“也是世界的开始。”

那么,我和他的结局,将是,他长生不死,而我一天天的老去,最终走到生命的尽头,离开他。

容琛笑着点头:“是。这里便是。”

容琛含笑看着我,眼中光彩卓然。

这个谜底让我惊诧无言,怎么都无法想象,上一世悬壶济世救人无数的莫归,这一世却成了暴戾凶残,杀人无数的昶帝。容琛面对着和故友一模一样的容颜,想着前一世的莫归的救命之恩,他如何能无动于衷?我和莫归,已经再世为人,往日的一切都湮灭在奈何桥下。而容琛他放不下,他守着过往的一切,不肯舍弃。我忽然间很心疼他的这份坚守,寂寞如斯,莫可奈何。

我一眼看去,便被勾住了视线。那一双眼睛,胜过世间最轻柔的秋水,最明丽的春波,无论从那一个方向看,都仿佛脉脉含情地看着你,似乎有无数的话语要对你说,似乎有无数的情感要向你倾诉,这样勾魂摄魄的一双眼眸,是我生平仅见。

历经千辛万苦,生死劫难来到这里,没有人不激动不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