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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五名秀女皆是神色凄婉，走到今日这一步，已是千难万难，不想就因为身体肌肤的点点瑕疵而止步于后宫，不能嫁于当世最尊贵之人，心里到底是意难平。
薛婉容咬了咬唇，声音骤然低冷：“把每个人的来历都查清，再来回禀本宫。”
钱瑜双手呈上一本册子，“皇上，这是此次秀女的名册，请皇上过目。”
太后温言道：“哀家一直关注着绣春宫选妃，本来对你寄予厚望，哪知……御侍尚仪，本是宫中得力亲信女官一步步历练才得以荣升此职，你初进宫闱，需得事事小心谨慎，不要辜负了哀家对你的厚望。”
霍宸扫了一眼秀女，站起身从谢安华手中鎏金盘里拿起一枚玉如意，放在了一名秀女手中。秀女立刻粉面含羞，屈身谢恩。
两人忙闪身出殿，恭迎霍宸。
钱瑜见表妹令狐菡雀屏中选，心里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嫉妒，脸上却挂着在铜镜里练过千百次的盈盈一笑，端庄大度，雍容华美。
含光心里一震，手指用力，猛地一拽珠帘，哗啦一声脆响，急雨敲窗般，珍珠滚落，满地浑圆跳脱。
太后面露不悦：“我让你将养身子，无非是想让你早日诞下皇嗣，不是让你自怨自艾，撒手不管。这后宫之事，权且交与钱瑜处理，让她去得罪人去，你只管坐山观虎斗便是，等她将后宫打理的顺风顺水，你再接手。只要你生下皇嗣，她再得宠，也越不过你去。容儿，你记住，莫说君恩似水，便是寻常男子的心，也是朝三暮四把握不住，唯有子嗣，才是后半生的依靠。”
薛婉容和钱瑜见霍宸没有叙话的意思，便识趣的告退。
翌日一早，尚衣局的宫女送了连夜赶制的朝服过来，含光穿戴后之后，便匆匆赶往至和殿。此刻正是早朝时分，远天如青黛，依稀透着一线晨曦。
原来是皇后薛婉容，含光再次跪下施礼。
含光一阵天旋地转，她虽未经人事，但也听过寨子里妇人间的私房话，这分明……她心跳如雷，刹那间又是惊慌又是绝望，还有说不出的愤怒。
“为何？”
含光一怔，回过神来，答道：“不知道。”
谢安华一路引着含光至乾明宫，路上大致将御侍尚仪之职所辖具体职责讲述一遍，说完又道：“御侍尚仪原本是太宗皇帝所设，皇上登基之后，此职空缺，太后屡次要从安泰殿女官中挑个品貌出挑的过来，都被皇上辞谢了。所以，御前之事当前都是邵公公在处置，你有不明白之处，去问邵公公便是。”
暮色沉沉之际，天公作美，当空一轮朗月满如银盘，清辉万里，照着苑内一派盛世华章，君臣同庆。
“不是后妃，是女官。”
“你是说昨夜？”他柔声低问，一抹笑意在清俊的脸上晕开，他牵起她的手，声音温柔缱绻，“昨夜你喝多了，抱着我，说了许多的话，咱们过去的事，你终于记得了，我不知多高兴……”
“定了十六个。”
霍宸长出口气，在她耳边柔声道：“这下，朕可以放心了。”
丽人站在眼前，一如幽兰，一如牡丹，相映生辉，风流各异。
“太后口谕，虞家护驾有功，忠诚恭谨，特封虞含光为御侍尚仪。”
含光心急不已，过了许久，才见承影神色匆匆赶来，附在霍宸耳边低语了几句。
含光一看，竟是映雪和写春。
柳宣见她神色落寞，只道她是选妃落选，心中失意，便又近了两步低声道：“御侍尚仪贴身随侍皇上，小姐这般好颜色，何愁没有机会，反倒比那些新进宫的份位更高，进阶更快。”
钱瑜恭敬的回之一笑，心里却是苦涩难言。她的“尽心尽力”，那一眼不是心头滴着血？可是太后皇上面前却还要强颜欢笑，以示贤德。
含光屈身施了一礼：“柳公公。”
薛婉容和钱瑜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薛婉容华发高耸，头戴九翼金凤，凤口衔一颗东珠垂在光洁如玉的额间，映得她一双剪水双眸盈盈水润。她身姿消瘦，略显素淡的妆容倒显得风姿楚楚，有西子之韵。
含光又好气又好笑，回了声：“不敢。”
含光有些焦急，再次跑到西角门却仍旧不见人影，而筵席上，虞虎臣的位置仍旧空着。
“我知你身上有疤肯定选不上，所以就去找了母后。此事我不便出面，这宫里人多眼杂，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不然就会给你招来嫉恨。”
再后来，她觉得他很可怜，镇日闷在后院里，像是被关了禁闭。她好心帮他抄佛经，又送他一些小玩意。渐渐他对她好了许多，有人给他送好吃的，他就分她一半。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于是，有一次，他房里进了两个盗贼，她还帮他挡了一剑。现在再想，那不是什么盗贼，定是宫里的谁，想要置他于死地。
秀女只有两个结果，弃，留。
含光倦倦的站在角落里，心里空落一如深秋原野。红墙高耸，松柏掩映，琉璃瓦映着秋日清辉，天高云淡。
“后日便是中秋佳节，按例会在畅景苑设宴款待重臣，到时你再找个机会与他叙话便是。”
映雪牵起唇角笑了一下，写春有些羞怯，答道：“应是皇上。”
他似乎觉察出她的视线，突然侧目看了她一眼，目光如电，恍然让她心神一动，忙垂下了眼帘。
龙椅上的他，一身朝服光华璀璨，衬得天子容仪不怒而威。他声音沉稳，面容严肃，处理政事，果断利落，有一种浩然朗阔之气。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颌，用拇指抚去了那颗泪珠，望着她泪光濛濛的眼眸沉声道：“含光，我永不负你。”
“参见尚仪。”
后宫最不缺的，便是美色。可是红颜弹指老，荣耀富贵如浮光掠影，君王宠爱亦是镜花水月，只有工于心计的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才能保住荣华富贵与半生荣耀。纵使君恩不在，也不至于被人遗忘轻贱。这个战场，不见刀戟，却残酷异常。
含光垂着眼帘盯着足前的一块地砖，神思游离。
含光默然不语，只是望着脚下的石板路。脚踩上去绵软无力，像是棉团云絮。从他知道她是虞含光的那一刻起，他便上了心来算计着她，让她入宫治病不过是个幌子，只是想困住她。什么良娣之事不再提起，原来话中有话，他身为天子，自然再没有良娣一说。一壶酒，断了她的后路，折了她的羽翼。比心机，她终归不是对手，她宁愿没有闲云寺的初见，没有虎头山的重逢，宁愿此刻只是一场大梦，醒来仍是自己。
处理完政事，霍宸从龙案后站起身，对邵六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
他连她身上的那道疤都看见了，可见昨夜……她再无一丝侥幸，一颗心直坠下去，无边无际再也沉不到底。眼泪顺着脸颊悄无声息的滑了下来。
含光只好慢慢上前了两步，对他伸出的手装作没看见。
含光哦了一声。
她再没有后路可退。
薛婉容的目光一直随着含光的背影，直至她出了安泰殿才道：“母后，这位便是虞虎臣的女儿？”
“那你呢？”
霍宸上前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朕有你就够了。”
谢安华将含光领到乾明宫西侧的明月轩，早有宫人等候在殿前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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