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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宸端起酒杯,往她身边挪了挪。
小舟顺势滑入水中,哗啦一声轻响。
含光道:“其实,我这样的人很多,只是你生在宫中,环境所迫,人也不得不变。”
霍宸沉声道:“闲云寺那段时日,对我至关重要。我四岁入学,经史典籍烂熟于心。但身边人、事却处处与书中不符,什么宅心仁厚、舍生取义、与人为善、成人之美,我从没见过,倒是处处可见处心积虑,居心叵测,直到认识你,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人。你吃了我的点心,不疑我会害你,你挺身为我挡剑,没想过自己会死。我初时还笑你傻,后来回了宫,却一日比一日惦记着你的好。”
霍宸骤然声音一冷:“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玩弄心计的女人,但偏偏身边围着一群这样的女人,我还要装作不知她们的手段,对她们温存体贴,真真是让人厌恶。”
霍宸罢手免礼,问道:“她怎样?”
“我将你中毒原因告诉你,便是表示我的诚意。至于真心,日久便知。”
小舟穿过层层荷叶,划到湖中的净宇阁。这里便是皇帝避暑之处,酷暑之际,太液池中荷叶亭亭,红莲吐蕊。皇帝便乘龙舟来此处理政务,既无人打扰,又清净凉爽,景色绝佳。
两人登上亭子,皆是一身湿漉。霍宸点了灯,牵着她的手进了内阁,将灯放在案上,然后回过身来。
含光正欲举杯,突然灵光一闪,问道:“那点心你怎么吃了没事?”
虞虎臣见霍宸前来,立刻跪倒在地。
水声哗哗的轻响,心里仿佛也是如此这般的泛着清音波澜,涟漪般的荡开了去,有一份无法意会言传的默契和安宁。
虞虎臣道:“含光让云公公带话,说有事相商,让我在西角门等她。我刚到西角门,便有个宫女过来传话,说含光改在东厢见我。我到了东厢,见这个屋子有亮,窗前又有个女子身影,便以为是含光,不疑有他,推门便入。不想进门却见那女子趴在桌上,我上前看她是死是活,只听身后一声响,门却被人锁住了。”
邵六手里提着一盏灯,光影摇曳,照着霍宸袍角上的云纹,堪如太液池的清波,微微漾动。
“皇上既然知道,为何不警戒规劝,反而要装作不知?”
天地之大,若是无爱,不过是一片苍茫,方寸之地,若是相知相守,未必就是牢笼。身体肌肤厮磨交缠之际,她心里反复的萦回着他的誓言。他说,许她一世真心,永不负她。那好,她信他便是。
钱瑜气道:“皇上,这分明是有人冒充明岚宫的人陷害臣妾。令狐菡是臣妾的表妹,臣妾岂会如此毁她清誉?”
含光惊愕之下担忧不已,父亲无疑卷入了一场风波之中,若是普通宫女便也罢了,偏偏却是此次选秀最出色之人,况且她名义上已是皇上的女人。
“臣将江承影视为亲生,他日承影娶妻生子,过给虞家一个孩子便是。”
霍宸沉默了片刻,道:“此事都有谁知晓?”
他寥寥数句,含光却听出一些感伤来。在她眼中的平常之举,到了他眼中,却是难能可贵,可见他那时在宫里,必是步步荆棘。
虞虎臣急道:“皇上,臣不知她是宫内秀女,只当是宫女,当时只是上前看她生死,未曾有半分逾矩。”
钱瑜道:“我的确未曾派人去叫你,那宫女你若再见,可认得出她来?”
东厢的一间房前亮着灯,邵六守在门口,正与一个人低声说话。
两人衣衫尽湿,贴合在一起便显得分外的旖旎暧昧,仿佛贴着肌肤一般,亲密到能感觉到肌肤的温度和身体的反应。
邵六低声道:“是钱贵妃的表妹,新选秀女令狐菡,像是被人迷昏了,已经派人去叫太医。”
她心生羞赧,推开他拿起了船桨。他坐在她的身后,贴着她的腰身,握着她的手掌和她一起划水。船桨起落浮沉之际,她能感觉到他强健有力的胳臂合着她的动作,像是比翼一般。
霍宸冷冷一笑:“母后,查来查去,宫里不就是这么几个人么?江山代有才人出,去了旧人,新来的未必比旧人敦厚。”
含光心灰意冷站在一旁,想起母亲和霄练的惨死,心里越发的凉寒。权势和野心会让一个人变得六亲不认,唯利是图。而虞虎臣正是这种人,她对父亲真正的绝了望。
“心机太多,会糊住了真心。”
含光一怔,瞬间眼眶便热了。
含光一见到那个身影,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父亲安然无恙。
私下无人时,他并没用自称朕。
“是你眼巴巴看着,直流口水啊。”
“这杯酒算是赔礼。”
含光摇头:“不是。”
微微的凉风拂到身体上,丝毫也不觉得冷,只是稍稍降低了肌肤交接之处的灼|热。从他进入的那一刻起,她知道昨日种种都已如烟。她不是懦弱胆怯的女子,素来也不会忸怩作势,既然没有了退路,那就破釜沉舟。
“多谢皇上美意。但臣妻因臣而惨死惊风城,臣已立下重誓,此生不再娶妻纳妾。”
霍宸问道:“可曾救下?”
三人很快到了畅景苑的东厢。这里是平素打扫园子的宫人休憩之所,种着一片竹林,此刻夜静风轻,竹叶微动,林间稀疏透着缕缕月光,今夜畅景苑盛宴,苑内宫人都忙得分身乏术,宴散之后,宫人正在苑中收拾打扫,此处越发显得清幽静谧。
晨曦撒到净宇阁的时候,天边还只是一抹浅淡的红光。含光和霍宸一起登上小舟,借着晨风回到岸边,邵六已经等在阶下。
邵六带着三个内侍悄无声息的守在桥下,见霍宸与含光上了船,便解开缰绳,往湖里一推。
“把衣服换了吧,别着了凉。”
霍宸见她便问:“你可曾派人叫令狐菡到畅景苑赴宴?”
钱贵妃已经赶到了绣春宫,正站在令狐菡的床前,看张太医给她把脉。
霍宸低声道:“去了便知。”
此言一出,薛婉容与钱瑜顿时脸色齐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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