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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境历历在目恍然如昨,奈何人已逝去,魂无可归!
倘使杨恒所言属实,这事情也难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些,谁又能想到云岩宗竟会出了这大的叛徒,居然忤逆犯上弑杀宗主?
说到这里杨恒已将娘亲的干系彻底撇清,他料定斗笠人即便在这屋中,也绝不可能出言揭穿自己的谎话,否则等若不打自招。
明月神尼问道:“师兄此言,何以见得?”
当下他已有了决断,暗道:“说不得,就是对着明灯大师和老尼姑,我也只有豁出去骗一骗了。不然他们岂会相信杀害明镜大师的凶手依然潜藏在本门中?”
明华大师虚掩上房门,摇了摇头低声道:“真源没说实话。”
明月神尼闻声回头,关切道:“真源,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他在迷迷糊糊之中望见了一缕昏黄的光亮,可眼睛无论如何都睁不开来,仿佛深陷在一个梦魇里。浑身的骨头经脉全都像散了架一样,发出撕心裂肺的剧痛,炽烈地烧灼着他的神经。
只见大魔尊的人皮面具已被绝强的罡风摧毁,不知不觉间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他吃力地睁开了眼睛,面前模模糊糊全是晃来晃去的人影。过了半晌,才看清楚喂自己喝水的正是明月神尼,她坐在床榻旁,一手端着碗,一手替他掖着被褥,脸上尽是痛惜之情。
然而他们还是晚到了半步,即没能截住斗笠人,更无法救下明镜大师。
明水大师问道:“然则明镜师兄的胸口为何受了重伤,你身上的伤又从何而来?”
“哇——”漫天血雾激荡,一缕缕血丝从明镜大师的眼鼻口耳里流出,顺着面颊滴淌在袈裟上,嘴角逸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笑容。
“喀喇喇——”有一道耀眼的惊电照亮暗夜,映射在了大魔尊的脸庞上。
他的心乱作一团,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只听明月神尼道:“他好像要醒了。”
斗笠人赶忙向后翻腾闪躲,三叶玉如意贴着胸口疾掠而过,惊得他一身冷汗。
泪水一下子冲出眼眶,依稀又见在藏经楼月光之下,明镜大师一身僧袍飘然而立,颔首说道:“善哉,善哉,老衲也有四句禅诗相赠,望你有一日能够到此境界——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惹尘埃!”
他接着说道:“斗笠人眼见不是明镜大师的对手,便佯装认错悔过,骗得了大师的信任。明镜大师不疑有他,便俯身为弟子解开禁制。正这时候,斗笠人从背后偷袭,一指点中大师后脑的玉枕穴。弟子躺在地上看得清楚,却无力相救……”
“一天一夜了。”明月神尼柔声问道:“你受了极重的伤,倒在一座土地庙外,这些事情你还记得么?”
隐隐约约他似乎听到明月神尼的声音说:“这孩子伤得好重,光肋骨就断了三根!”
砰的一声,刚刚收到身前还没来得及化解的三宝佛叶结结实实轰击在了明镜大师的胸膛上。
明月神尼眸中微露失望之色,温言道:“我明白了,你好生歇息吧。”转身与明水大师等人一起退到了屋外。
饶是杨恒胆大,乍见之下也不禁彻骨生寒,更何况这张脸还是自己娘亲的?
明镜大师尚未开口回答,斗笠人倏地飞掠而至,探爪摄向杨恒的肩膀。
一时间众人心中充满疑窦,明月神尼忍不住道:“我这就回去再向真源问个清楚!”
杨恒心一沉,从众僧的反应里他已知道,大家压根不肯相信。倘若自己实话实说,将娘亲到得土地庙与斗笠人会面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交代出来,只怕这笔账就要落在了她的头上。
任在场众僧禅功精湛,涵养远高于常人,听闻此言亦都忍不住变色哗然,明华大师亦是满脸惊愕,追问道:“这怎么可能?你……真的看清楚了?”
斗笠人一掌拍出,将仙剑震偏,灵台若有所觉地往侧后方瞥了一眼,低沉的嗓音招呼道:“本宗的人要到了,快走!”说罢飘身飞退,身形连闪数下消失在大雨里。
明镜大师在杨恒怀中看得清楚,脸上金光一闪,振臂挥出三叶玉如意,化作一束绚烂光华打向斗笠人的面门。
“痴儿——”明镜大师声音越来越低,说道:“这一切都是缘法。真源,你很好,是老衲存了私心,对不住你们母子。命中该当有此一报——”
可杨恒不管这些,一时之间愤懑悲伤,愧疚懊悔,冲击鼓荡胸臆,直要将他撑破,禁不住仰天怒啸,朝着苍茫雨夜忘情宣泄。
斗笠人一击得手似担心明镜大师回身反击,毫不停留地腾身翻转,越过他的头顶,远远飘落到外圈。
杨恒一凛,这点正是自己所编故事里最大的破绽之一,他心念急转,回答道:“这我可不知了,也只有找到那个叛贼才能弄明白。”
“大师!”巨变之下杨恒的脑海里出现了刹那的空白,背心重重撞击在十数丈外的一块巨岩上才停了下来。
兴许是那水里融了什么灵丹妙药,杨恒的精力渐旺,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说道:“昨晚弟子送走真烦师兄,回到自己屋里即遭到一个头戴斗笠的蒙面人暗算。他制住弟子的经脉,将我挟持到山下的那座土地庙外,不想被明镜大师追踪而至,两人发生大战……”
明镜大师面含平和笑意,轻轻念道:“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无心着——”一偈念罢双目低垂,于杨恒怀中溘然长逝。
“不会的。”明华大师接茬道:“那土地庙几被夷为平地,显然是经过一番惊天动地的激战,真源哪有这般的修为?再说,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他一边叙述一边暗自留神众人的神色变化,希望从中发现些许端倪。可瞅了半天,也瞧不出谁有异常,不由失望道:“那贼子既能在云岩宗卧底多年,必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之辈,又焉会让人一眼看出?也许,他并不是眼前这些人中的一个。”
明华大师道:“我察看过,真源胸前所受的绝不是掌伤,倒像是被强大惊人的御剑诀轰中。他说自己捱了斗笠人一掌,也是不能成立的。”
杨恒的心陡然一震,顿时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形——明镜大师遇害时那平和宁静的微笑,娘亲风雨雷电中那张拼图般的鬼脸,还有斗笠人裸|露在黑纱之外的那双眼睛……所有这一切都从他的脑海里浮掠而过,翻来覆去地沉浮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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