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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没完没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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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潜恨不得把莫大可的脑袋按进热汤里,可看到这家伙右手不经意地又搭到斜挎在腰间的弓弩上,只好明智地闭紧嘴巴,恋恋不舍地目送邢毓莘往墙角那桌走去。

她明亮的眼中增添了一缕兴奋的光彩,娇笑道:“不如就今晚吧。”

莫大可目光落定在桌上的天狼神弩上,说道:“咱们还是明早一块儿去泰阳府比较妥当,路上也会安全点儿。”

唐将军,当朝炙手可热的平北将军唐胤伯。裴潜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而这一面的幸会,还是基于裴潜痛揍了唐胤伯在云中兵院里读书的宝贝儿子唐朝升一顿。结果不打不相识,裴潜反而得到了孩子他爹的赏识与提携。

显然莫大可对费德乐与段悯之间的深仇大恨早有耳闻。当年费德乐杀了段悯的父亲,红旗军的著名统兵大将段天亮。段悯回过头来就毒死了费德乐寄养在黄原府绣衣使主办邓绝府中的私生子邓绝。

或许是邢毓莘的突然出现坏了莫大可向来不错的胃口。他草草吃了几口,就喝令部下收拾上路。裴潜情不愿心不甘地跨上大黑马,惊喜地发现邢毓莘也从酒馆里走了出来,轻盈健美的娇躯如乳燕投林般跃上马背。

而这次我们的故事也正是从裴潜功成身退,打算回来向老鬼交差说起……

不跑,那是你孙子!裴潜心里暗骂,双掌往马鞍上一撑腾空而起,却又生生直降在地,乖乖地举起双手。因为他听到背后有弓弩上弦的声音。

那几个军官都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兵油子,有气无力地应道:“是,将军——”

裴潜拍拍衣衫上的灰尘,重新坐回椅子里道:“地上有只蚂蚁,我把它给掐死了。”

“另外原先负责围剿山中贼的平逆将军黄柏涛,也正在泰阳府和唐将军办理交接。”莫大可冷哼道:“这两天那儿可热闹得很啊。”

“唐将军已经离开黄原府了,如今正在泰阳府办差。”莫大可摇摇头道:“除了他,还有兵部的黄侍郎也在泰阳府——他是镇南将军费德乐的换帖兄弟,你要小心。”

裴潜是个要相貌没相貌,要身家没身家,要前途没前途的三无青年。

一桌热气腾腾的丰盛酒菜已经摆好,裴潜咽了口唾沫,心里嘀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酒?

半晌之后,他的右手大么指冲着身后的天香楼比了比,说道:“请进。”

裴潜感激不尽地站起身,手捧杯遥对黄原府方向道:“敬唐将军!”

裴潜头皮发麻——至于嘛,不就是四千多两银子,还一直念念不忘?

裴潜双腿一软,身不由己在莫大可的对面落座。少妇关上门,替两人斟酒。

莫大可眯缝起眼睛盯着裴潜瞅了半晌没说话,似乎在估算自己究竟值不值这个数。

莫大可也不知是真欢喜还是假欢喜,哈哈笑道:“小意思,小意思。”

原先的泰阳府绣衣使主办丁昭雄本是玉清宗的俗家弟子,但暗中投靠了师门死敌智藏教,结果在恒月轩一战中被云中兵院院主裘火晟用火龙铳射杀。

裴潜骑的黑马是云中兵院千挑万选的上等军马,号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刚出了竹林,裴潜就悲哀地发现,不光是人会吹牛,马也如此。按照胯|下黑马的速度,在天黑前顶多也就赶到云中镇。

裴潜一咬牙,心里道:“丢你娘,饱死总比饿死强!”一口也把酒给喝。

不管放在哪个朝代哪个地方,像他这样的人都是一抓一大把,注定没有出头之日。

裴潜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少说十万八万吧?”心里补足道:“狗屎!”

趁着墨韵给两人添酒的工夫,裴潜问道:“莫将军,你说要替我壮行,壮什么行?”

少妇怔了怔掩口一笑道:“段大人真风趣,难怪咱们家老莫时常跟我提起你。”

这时候莫大可回头望了眼窗外的夜色,热情道:“段老弟,今晚你就住这儿。楼里的姑娘随你挑,做哥哥的请客,不收你钱。明天大早我和你一块儿上路,前往泰阳府拜见唐将军。”

两人看到裴潜只当什么都没见着,几不可察觉地朝正屋方向呶呶嘴。

“姓段的!”突然裴潜听到不远处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一个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从天香楼里冲了出来,宛如凶神恶煞般指着他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往老子的地盘上跑!”

中午时分一行人来到渡口。莫大可一声令下,将渡口附近最大一家酒楼的所有食客统统赶到外头露天用饭,百八十个人浩浩荡荡进驻酒楼,闹得鸡飞狗跳。

他走进屋反手把门带上,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看到有一道雪白的身影背对自己,正酣睡在床榻上。裴潜解开衣带,低声唤道:“邢将军……邢姐姐,小弟来找你切磋了。”踮起脚慢慢往床边摸去。

“错不了,这是我亲耳听到唐将军身边的人说的。”莫大可信誓旦旦道:“刚才在外头我和兄弟你开了个小玩笑,千万不要介意。”

幸好莫大可并不知道叶三娘是裴潜杀的,他一直把盘踞在云中山里的红旗叛军当做杀死自己情妇的仇人。否则,他肯定不会空着手出来,少说也得在肩膀上扛上一门装填了云中雷的神威火炮。

莫大可松开马尾巴,竖起胡萝卜粗的食指朝着裴潜晃了晃,生硬道:“是你说上次在天香楼老子被山中贼(红旗军)杀得鬼哭狼嚎,花了八百两银子求你救命的?”

莫大可摇头道:“这事暂且还没有定论,有好几个人选,可大伙儿争来抢去,谁也摆不平谁。就是段老弟的这个副主办,那也是唐将军费尽心思才帮你争取到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的灯也全熄了,有两名男护卫在守夜。

邢毓莘惊诧地望向莫大可。莫大可咳嗽声道:“我们就说说话,不干别的。”

说着话邢毓莘一行十三人在酒馆外下马。她将马缰绳丢给亲兵,甩了甩脑后乌黑发亮的秀发,迈步走了进来。人还没到,她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就已在酒馆里回荡开来。“莫将军,你来得早啊。”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莫大可的冷脸,笑吟吟走上前来,招呼道:“听说又娶了位如夫人,什么时候让小妹见见?”

“段悯,”面对邢毓莘询问的目光,莫大可不得不开口道:“云中兵院的副学侍。”

没法子,裴潜只能拼命往莫大可杯子里添酒。后来察觉杯子不管用,就换成了海碗,在上过不下三次茅厕后,莫大可终于酒劲发作,被他搀扶上床呼呼大睡。

从裴潜和老鬼师徒的住处到泰阳府直线距离一百八十九里,当中必须经过六组盘山道,四座山梁,两条江河还有一座和云中山同名的数千人大镇子,路程不免像牛皮筋般拉长,最后不得不在一百的一上头再加上一条杠,变成了二百八十九里。

“是哪个龟孙子造谣?一派胡言!”裴潜义愤填膺,“莫将军就那么不值钱么?”

可是莫大可根本没追。裴潜忽然惊讶地察觉,大黑马跑得虽然欢快,还不停地打响鼻,可两旁的景物硬是一点没动。

裴潜深知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至理名言。他骑上马掉头就逃。马蹄飞腾嘶鸣萧萧,裴潜敢说哪怕莫大可也像自己的大黑马一般长出四条腿,在地上爬着走,也绝对追不上自己。

莫大可点点头道:“那好,老子先干为敬!”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过了渡口,按照莫大可一行的速度,天黑前就可以抵达泰阳府。可他早早地就在距离泰阳府还有三十多里的小镇上歇了下来。镇上的客栈一下子爆满,酒楼的生意也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裴潜大喜,奈何莫大可却不解风情地说道:“今晚段老弟和我睡一屋。”

裴潜决定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顺便拍拍莫大可的马屁。他满面惊艳地望着少妇,问道:“莫将军,不知这位犹如天仙般的夫人是……”

这人名叫莫大可。他既不是天香楼的龟公也不是看家护院的保镖,而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军官,受封正四品天虎|骑统领,却和裴潜有着天大的过节。这过节足足价值四千八百多两银子,还外带莫大可的情妇,前任的天香楼老板娘叶三娘的老命。

裴潜恍然大悟,晓得了莫大可对邢毓莘看不顺眼的原因。听上去,他似乎对原先的上司黄柏涛也颇为不满,语气里毫无尊敬之意。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裴潜气愤地想到,不明白莫大可为何死皮赖脸地非要纠缠自己。莫非,他是得到了唐胤伯的密令,要将自己送去泰阳府?

什么叫“都准备好了”,莫大可到底什么意思?

裴潜很怀疑他们在和红旗军作战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种做派?只是马头掉转了一个方向,不是往前冲而是往后逃罢了。

裴潜吓了一跳。虽说莫大可的态度大好,可自己毕竟做贼心虚,况且此行自己是想去泰阳府寻找姐姐,并非要见什么糖将军盐将军,急忙推辞道:“大哥军务繁忙,小弟怎好叨扰?喝完这杯酒,我就告辞。”

“在哪儿指教,床上么?”盯着邢毓莘挺拔的胸脯,裴潜不由自主地冒出龌龊念头,口中谦虚道:“邢将军过奖,卑职随时恭候芳驾。”顿了顿终究忍不住加了一句道:“一般到了晚上我会很空闲。”

莫大可像座小山似的身躯堵住去路,似笑非笑道:“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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