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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雄远大师忘记了一句古谚:玩火者自焚。今夜面对裴潜,他的这记保命绝学,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去了效用。裴潜的口中亦“噗”地吐出一股紫色的罡雾,毒针受到罡气激荡去势偏斜,只扎进了他的肩膀。
裴潜下了床,双手叉腰怒道:“早知道你会过河拆桥。”再无一句安慰抱歉话语,径自出门而去。
裴潜不答,迈步走到床前抓起花灵瑶的柔夷,双指搭住她的脉搏,面色微变道:“你怎么伤得这么厉害,是谁干的?”
裴潜慢慢转动酒杯,琢磨秋千智这几句意味深藏的话,忽问道:“为什么你们都不提牛德彪这个人?他不是也能看到军械所的防务图和相关军报么?”
裴潜的右掌就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寻找到光雾颤晃的韦陀杵中最薄弱的一点,势如破竹劈斩向雄远大师的面门。
包括樊晓杰在内,所有要进库房的人都必须经过搜身这一道程序。火折子、打火石等引火器具更是绝对不允许带入,就算有人能混进去,想放火都无从下手。
裴潜笑道:“其实樊晓杰人还不错,我请教了几个问题,他都直言不讳做了解答。”
裴潜暗赞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厉害,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不仅撇清了自己的嫌疑,还把矛头直接对向了秋千智、肖冠恒、君水岩和牛德彪四人。
裴潜将花灵瑶扶起,左掌抵住她的背心渡入真气,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谁又能想到,在这位德高望重被万千泰阳府信徒顶礼膜拜的高僧嘴里,竟暗藏着最致命的暗器。而就在早一刻,花灵瑶便是被一枚同样出自雄远大师口中的毒针射中,若非裴潜及时施救,一条左臂险些坏死。
众人一阵哄笑,又问起裴潜昨夜遇险的经历。裴潜绘声绘色地说了,一席酒宴吃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散。裴潜结账下楼与众人作别,也没心思再回衙门,直接回返自己的府邸。一路上他寻思着众人在酒桌上的表现,却难以推断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去多想打起了瞌睡。
而自己却要单枪匹马设法将这地方炸飞上天,那和痴人说梦有什么区别?
这时裴潜渡入花灵瑶体内的真气已沿着经脉游走了一圈,查探到那枚毒针就斜插在她的左肩头。由于针尾没入花灵瑶的娇躯中,从外面几乎无从发觉。
他像挣脱枷锁的蛟龙,无所顾忌地飞翔在无尽夜空中。原野从他的身下飞逝而过,连呼啸过的风都被他远远抛在了身后。
“三十一个,”花灵瑶苍白地一笑道:“现下只剩十六个了。可惜没能杀了雄远,被赶来接应的智昭寺和尚救走了。”
至于地下则早早铺设了一层厚达三寸的铁板,又在周边挖了数口深达五丈的井瓮,日夜监听地底动静,彻底堵死了挖地道潜入的可能。
裴潜却没心思去管花灵瑶此刻在哀怨什么,回到自己的屋里把门一关继续没心没肺地倒头大睡,那呼噜声远在府门前守夜的护卫都能听见。
肖冠恒问道:“哦,樊将军都说什么了,是不是顺带着又骂了老莫?”
然而雄远大师今晚遇见的是裴潜。在众人面前,他是一个狡狯油滑的无赖;而在这漫无边际的暗夜里,他俨然化身为不可阻挡的杀神。
“呼——”他振臂掷出云中雷,火信的红光似一条火蛇笔直掠过院落上空,破开左边第一间屋宇的窗户落在房间正中心。屋里静修的五名报国寺僧人警觉地睁开双目,然后看到的便是他们永远难忘的最后一幕。
秋千智和肖冠恒对视一眼,因为都是局内人均不便表示什么。倒是莫大可与此事毫无干系腾地火了,拍桌子道:“他姥姥的樊晓杰,老子怎么看都属他嫌疑最大!”
花灵瑶娇喘道:“我们得到情报,雄远此行是专程来见……晋王的。他、他要揭穿你的身份,还准备用这三十余名高手伺机发动暗杀。”
雄远大师低喝推出中年和尚的尸首,身子急往屋里退去,右手挥舞禅杖砸向裴潜的右臂。裴潜甩开尸体,人已抢入屋中,左手戒刀寒光如电疾劈在禅杖上。
“雄远和他带来的人住在什么地方?”一柄淬毒匕首架在了矮个僧人的脖子上,裴潜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令人战栗的杀意。
裴潜拔出毒针,想了想收进了腰间皮囊,警告道:“关键时候到了,不准对我动手动脚,更不准动刀子。”深吸一口气将大嘴毫不客气地按在了花灵瑶的肩上。
尤其尤其——那双贼眼睛,竟然目不转睛地长驱直入,透过抹胸正中的那道缝隙,往里津津有味寻芳览胜,实在坏得不能再坏。
回到家一瞧,花灵瑶出去了。裴潜也不以为意,进了屋倒头就睡。快到天黑时,他迷迷糊糊醒来,隐约听见外面有丫鬟说道:“老夫人回来了!”
这是一座拥有三重大殿和四间偏殿的千年古刹,也是智藏教在泰阳府城最大的据点,地位仅次于报国寺。今夜,雄远大师和他从报国寺带来的那些僧俗高手,就借宿在这座寺庙里,裴潜在心里已为他们敲响了丧钟。
裴潜的视线不自禁地顺着花灵瑶浑圆的肩头往下瞟视,依稀看到峰峦如涛幽谷深深,只怕是三山五岳的胜景也难以匹敌。
裴潜挠挠头道:“诸位别见怪,我当大家都是自己人,才在酒桌上这么说。要真请秋先生和肖将军去绣衣使衙门讯问,小弟还真拉不下这张脸来。”
裴潜笑嘻嘻道:“那么秋先生对君水岩的看法如何,卑职愿闻其详。”
裴潜还没说什么,莫大可翻了翻牛眼道:“段老弟,你要办案我老莫也没话说,可换个地方行不行?今天这桌酒可是为了庆贺你高升绣衣使副主办。”
花灵瑶念及自己为保护裴潜以一己之力拦截报国寺三十一名顶尖高手,身负毒伤险死还生。这小子非但不感激,反而趁机大捞油水,委实可恨可恶之至,心里头感到一阵委屈愤懑,真不晓得自己何苦由来?!
没等两间屋中的十名僧人发出惊呼,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和融入了火光中的血雾瞬间爆溅开来。除了左边第二间里有两个僧人侥幸保住性命外,其他人都在弹指间被云中雷炸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裴潜精神一振,急忙穿衣下床打算向花灵瑶好好吹嘘一番昨夜舍己救人的壮举。
矮个僧人的身躯因为惊恐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打颤道:“在、在菩提殿后头的屋子里……别杀我!”
“你?!”雄远大师搞不懂,裴潜手中怎么会有自己秘炼的毒针?而裴潜已不会给他答案,左手的刀锋抹过雄远大师的咽喉,轻轻道:“她是老子的女人——”
可是很快雄远大师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在握住禅杖的同时,还把戒刀挂在了腰间。裴潜的身势风驰电掣,就在中年和尚倒入雄远大师怀抱的一霎,左手已搭住刀柄,顺势掣出戒刀,刀锋森寒一闪划破了那和尚的胸膛。
裴潜又装模作样向樊晓杰询问了一些防务事宜和对内奸的调查进展情况,在此负责指导云中雷铸造的云中兵院院主裘火晟闻讯赶来,要留裴潜在军械所用饭。裴潜婉拒了,言道自己早在五天前就托莫大可订了一桌宴席,还得赶回城里去赴宴。
花灵瑶暗松一口气,感到心口在砰砰跳动不停,冷着脸道:“出去!”
花灵瑶娇躯不由自主地颤抖得越发厉害,感觉到裴潜滚烫的嘴唇正在将渗入自己体内的毒液不断吸取出来,而且根本不往外吐,直接就咽进了肚子里。
裴潜“哦”了声道:“没事,我才上任几天,和这家伙没一点干系。”
“你疯了?”裴潜心一疼,低骂道:“干嘛这么冒险,不要命了么?”
而坚硬厚实的仓库外墙,被建筑得像堡垒一般,寻常的火箭极难穿透,更别提引爆库房里贮藏的上千颗云中雷了。
对于雄远大师而言,这样的结果也不差。他相信这枚毒针在瞬间就可以令裴潜的左肩麻木,继而失去战斗力。而自己亦能争取到一线宝贵的喘息之机,站稳阵脚等待智昭寺的众僧赶来救援。
樊晓杰随口道:“末将只管统兵打仗,这种事还真不在行。不过既然段主办问起,我也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以我之见——多半是威山营之外的人。”
裴潜隐隐感觉到花灵瑶出事了。他三步两步追进屋中,让丫鬟打来清水把门关上,低声问道:“你怎么了,一个白天都去了哪里?”
忽地花灵瑶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硬邦邦地顶着自己的后腰,心念一转登时羞不可抑,更发现这臭小子居然趁她不备,搂在腰间的那只手偷偷上移,正试图攀上自己的胸脯,而另一只手也不老实,同样很享受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来回轻抚。
来不及从面前可怕的景象中反应过来,裴潜在菩提殿屋脊上扣动穿云弩的扳机,二十一连发的淬毒弩箭锐啸而至,当即又有三人倒下。
裴潜快马加鞭赶回府城,来到莫大可代他预定好的城中第一大酒楼“翠微居”,结果还是晚到了一刻。莫大可、肖冠恒、秋千智和将军府的其他几位幕僚家将均已在包间里喝茶等候。
花灵瑶吃力地颔首道:“我得着情报,又不见你回来,于是出城拦截。激战中一不小心中了雄远的毒针,不过我已运功将毒气闭住,并无大碍……”
秋千智摇摇头,说道:“樊将军说的也未必就是你我。不是还有君水岩和牛德彪么?听说君水岩早年曾追随山中贼的匪首青照闲,后来才投靠了黄侍郎。说不定樊晓杰是在怀疑他,只是碍于黄大人的颜面不便对段主办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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