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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陆庭湘号称‘武林第一君子’,实则竟是‘武林第一伪君子’。如今,他竟为一己之私、一家之荣,而心甘情愿地出卖大宋,置汉人江山及华夏存亡于不顾。呵,汉人中有如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何愁家国不灭?”
入夜,金复羽召宋玉、丁傲、董宵儿、温廉几人于青天阁议事。
众人皆以为金复羽会直奔主题,部署计划。却万没料到,他一开场竟毫不掩饰地对金复羽极尽嘲讽之能事,不禁惹得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
“陆重阳一生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生下的儿子竟如此阴险自私,龌龊不堪。”金复羽又道,“料想江南陆府历时三代创下的赫赫英名,迟早断送在此人手中。”
“陆庭湘少年得志,难免心高气傲,意气行事。”宋玉笑道,“只是司空竹身为陆家元老,非但不知规劝,反而助纣为虐,实在是不应该。”
“以老朽之见,陆庭湘前来向坞主求助,分明是一招‘借刀杀人’之计。”丁傲道,“他深知坞主不希望看到宋蒙和亲,因此故意用一本行帖哄骗我们出手。到时,我们出生入死,他却坐享其成。此事若败,宋蒙朝廷只会找我们的麻烦,他大可推的一干二净。此事若成,他既能得到柳寻衣带来的好处,又能与坞主攀交,甚至将徐广生安插在坞主的兵马大营,待坞主日后荣登九五,他也能凭借徐广生的关系在新朝谋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前程。因此,这件事无论是成是败,陆庭湘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看不然,如果陆庭湘拿着柳寻衣的首级去贤王府领赏,天下人都会知道是他杀了柳寻衣。换言之,宋蒙朝廷也会知道柳寻衣的死,陆庭湘才是罪魁祸首。”董宵儿沉吟道,“如此一来,他精心设计的‘借刀杀人’岂不是前功尽弃?宋蒙朝廷不是傻子,仍会将这笔账算在他头上……”
“不会的!”宋玉解释道,“一者,柳寻衣对朝廷而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真正能影响宋蒙战和的并不是他,而是按陈和赵馨。因此,相比于是谁杀死柳寻衣,大宋皇帝和蒙古大汗更在乎是谁杀死赵馨和按陈。二者,即便东窗事发,天下人对陆庭湘提出质疑,他也可以强行狡辩,谎称是我们动手在先,而后柳寻衣趁乱逃走,又被他无意遇见,于是抱着替洛天瑾报仇的心思出手杀他。如此一来,陆庭湘就能巧妙地掩盖江南陆府与破坏宋蒙和亲的一切关联。他杀柳寻衣,也将变成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巧合。试问,宋蒙两国会放着一个证据确凿的凶手不查,而去为难一个碰巧杀死柳寻衣的‘局外人’吗?”
“这……”宋玉的一番解释,令董宵儿一阵语塞。她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还是不对!”温廉眉头一挑,质疑道,“即便陆庭湘能推脱他杀死柳寻衣的事,可行帖的事如何解释?甚至徐广生与我们里应外合,他又如何解释?”
面对温廉的疑惑,未等宋玉开口,丁傲已讳莫如深地笑问道:“一个连祖宗都能出卖的人,还会在意一个小小的表兄吗?”
“嘶!”
此言一出,温廉和董宵儿登时脸色一变,眉宇间涌现出一抹惊骇之色。
反观金复羽,看向丁傲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赏识之意。
“你的意思是……”温廉难以置信道,“一旦东窗事发,陆庭湘会和徐广生划清界限?将行帖和里应外合的罪责统统推给徐广生一人?”
“不错!”宋玉不可置否,“到时,陆庭湘会一口咬定是我们与徐广生私下勾结,他对此事一无所知。徐广生毕竟是一个大活人,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即使陆家与他是亲戚,也不可能事事约束他,时时刻刻盯着他。因此,陆庭湘的这番解释,同样合乎情理。”
“更重要的是,徐广生和我们勾结有足够的理由,根本无需通过陆家。”丁傲补充道,“正如今日上午陆庭湘所言,徐广生对江湖事毫无兴趣,唯独对带兵打仗情有独钟。朝廷在不久前才派遣钦差前往横山寨明察暗访,俨然对我们私藏兵马一事抱有怀疑。如果加上徐广生谋反一事,你以为朝廷还有闲情逸致去探究徐广生和陆庭湘的亲戚关系吗?恰恰相反,到时朝廷只会将我们当成心腹巨患,好不容易摆平的横山寨藏兵一事也将再起波澜。而这……才是陆庭湘有恃无恐的最大原因。”
“也就是说……我们不仅仅替陆庭湘解决前边的麻烦,同时也替他挡了后面的灾祸。”董宵儿恍然大悟,“好一个陆庭湘,果然心思歹毒。”
“当然,此事若能办的滴水不漏,顺顺利利,我们与陆庭湘自是皆大欢喜。”宋玉冷笑道,“至于刚刚所言,只是最坏的打算,是我们两家撕破脸后陆庭湘的自保之策。如果我们没有暴露身份,徐广生也没有被查出与我们里应外合,那……后面的麻烦自然也不会有。毕竟,不到万不得已,陆庭湘也不想和我们结梁子。”
“其实,从整个计划的开始,陆庭湘就已经放弃了徐广生。”沉默许久的金复羽幽幽开口道,“换言之,徐广生注定是一颗弃子,一颗死棋!陆庭湘不会允许这件事对江南陆府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因此,徐广生活着对他而言便是如鲠在喉,芒刺在背,一日不解决,他一日睡不踏实。”
“这……”
“不仅对陆庭湘如此,对我们同样如此。”金复羽又道,“不想被人查出徐广生与我们暗中勾结,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动手时将他一并除掉。如此一来,对陆庭湘又有两大好处。一者,我们擅自解决徐广生,无疑欠陆庭湘一个人情。二者,徐广生为朝廷战死沙场,即是大宋的功臣。到时,朝廷非但不会怀疑他的忠诚,反而会对其追授褒奖。你们可知朝廷褒奖徐广生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江南陆府也会因为徐广生的死而受到朝廷厚待。”丁傲接话道,“如此,无疑又为陆庭湘增添一份保障。”
“正是!”金复羽笑道,“我本念及徐广生是位将才,有意将他拉拢到自己麾下,但细细一想,只凭陆庭湘与他的关系,此人纵使天纵奇才我也不敢留在身边,以免被陆庭湘算计。陆庭湘年纪虽浅,但做事并不冲动,相反十分老辣。他若没有万全的准备,若不是将一切可能出现的隐患统统考虑清楚,今日又岂会跑到这里向我摊牌?刚刚你们质疑司空竹为何不规劝陆庭湘,现在可否知道原因?”
“明白了!”宋玉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真看不出来,陆庭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城府。”
“陆庭湘的城府远不止于今日。”金复羽眼神一凝,幽幽地说道,“如我所料不错,从三个月前,他派人前往横山寨将洛阳发生的事统统告诉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暗中酝酿今天的计划。三个月前,他应该已经透过徐广生知道宋蒙和亲的消息,也知道徐广生极有可能被朝廷派去送亲,因此才故意接近我、向我示诚,为的就是三个月后的今天,利用我帮他达成诛杀柳寻衣,一跃成为武林副盟主的心愿。”
“嘶!”
金复羽一语道破陆庭湘的阴谋,令宋玉、温廉、丁傲、董宵儿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个脸上变颜变色,神情甚是精彩。
“当时……我还以为陆庭湘是看见洛天瑾惨死,故而见风使舵,匆忙投靠坞主……”宋玉喃喃自语,“却不料,他竟在暗中编织一张大网。”
“莫说是你,当初就连我……也没有看出陆庭湘的用意。”金复羽道,“我也是今天与陆庭湘见面后,方才幡然醒悟。此人之阴险,丝毫不亚于昔日的洛天瑾,甚至比洛天瑾更下流。至少……洛天瑾不会为一己之私背叛祖宗,出卖汉人天下,而陆庭湘却全然不顾,一切只为眼前利益。日后与他打交道,你们要千万小心。”
“遵命!”
“既然坞主已经识破陆庭湘的诡计,今日又为何答应他的条件?”董宵儿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坞主甘心被他利用?”
“其一,我确实对他手中的那本‘行帖’感兴趣,也确实不希望宋蒙和亲,两国交好。”金复羽风轻云淡地答道,“其二,世上无论哪一种联手,说到底都是相互利用,陆庭湘利用我上位,我利用他破坏宋蒙和亲,中间固然隐藏着诸多凶险,却不能改变各取所需的事实。更何况,事到最后究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既然坞主知道其中暗藏诸多凶险,那……我们又该如何趋利避害?”温廉试探道。
“关于这件事,我们倒是有‘前车之鉴’。”金复羽神秘笑道,“曾记得,我们利用‘琴魔舞妖’挑拨洛天瑾和汪绪统反目。当时,汪绪统麾下也有千余兵马,洛天瑾是如何在洛阳城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们?日后又是如何洗脱嫌疑?”
“当时,洛天瑾让人打着‘大宋民间义军’的旗号,堂而皇之地攻杀将军府,将汪绪统及部下斩尽杀绝。”宋玉回忆道,“事后,洛天瑾又猫哭耗子,主动向蒙古人呈上一封哀书……”
“不错!”金复羽摆手打断,“我与洛天瑾虽是对头,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一些谋略和手段,堪称出其不意,巧妙绝伦。”
“坞主的意思是……”
“既然洛天瑾已替我们做好示范,我们又何必挺身冒险?只需依照他昔日的部署照猫画虎,效仿一遍就是。”金复羽感慨道,“宋蒙和亲,丧权辱国。而‘大宋民间义军’……就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旗号……”
金复羽此言,不禁令宋玉几人陷入沉思。
“温廉、丁傲、董宵儿,此行切记不要展露真面目,以免被人发现你们的身份。”金复羽叮嘱道,“既是‘民间义军’,自是陌生人最好。”
“我等明白!”温廉郑重其事地点头应道,“敢问坞主,我们何时动手?又在……什么地方动手?”
“我已仔细研读过行帖,替你们找到一处绝佳的伏击之地。”金复羽的眼中精光闪烁,一字一句地说道,“五月十五,秦岭南麓,云牙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