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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自有街道司衙役闻听报讯,去找这家人麻烦。夫妇俩比手画脚、点头哈腰地解释,有这样两个人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抢了他家的恭桶如此这般的行事,左右邻居也作证,房主又陪笑塞了一贯钱出去。
街道司的人掂了掂,收入怀里,笑道:“既是如此,倒也不必惊动上官。你们赶紧把街面清理干净,这事就算了了。”
这是后话不提。单说那飞流直下之际,崔浩一身衣冠鞋履全部湿透,污水哒哒而下,当真是狼狈到极致。唐梅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崔浩出门时没有带随从,没办法去找这家人晦气,只好出高价,请一旁看热闹的人雇了辆马车来。
唐梅却不肯挪脚步:“我不去王府。”她头脸上倒还干净,一排扇贝样洁白牙齿咬着下唇,固执地说。
崔浩狼狈之余,仍能保持世家子闲雅姿态,温文笑道:“你不想去,那便不去吧。我在外头置了一处小宅子,还没告诉别人知道。便去那里,先收拾干净,再做打算。”
崔浩口中所称的“小宅子”在城西南角上,临近城门,却又掩在河沟和一带竹林子后,幽僻安静。外面看,只是一扇黑门,一堵白墙。里头却另有乾坤,足有十来间房子,二二三三,散落在院子里头。
宅子里只有一对五十多岁的仆夫仆妇,除此外,再无别人。
崔浩让他们烧了热水来,唐梅仔细拴好门,脱了脏污衣物,慢慢泡进浴桶里,心里想着这出院子,不禁好奇。
像崔浩这样的豪门公子,弄处外宅,养个出身不好的外室什么的,那倒是毫不稀奇。她在乡间,也听说过许多这样的风流韵事。
可这处宅子安静得很,虽是白天,也毫无生气,可见并不是崔浩用来养女人的地方。
那他弄这么处房间多多的宅子做什么?
随即想到自己头上,不禁黯然起来。王府的二公子要做什么,跟她有什么相干?哥哥死了,自己无处可去,这才是摆在面前的头等难关。
热水松弛了她的肌肤,抚慰了她的悲伤。她呆呆坐在木桶里,抱着膝,盘算着未来的路。
回周家村?数百里的路,兵荒马乱的时节,她一个女子,怎么回去?再说,周家村如今是什么情形,她也一无所知。如何回去?
继续在青州住下?青州确实繁华热闹,可是什么东西都贵,她这些时日不用花自己的钱,吃住自然省心畅意。若是从王府里出来,单凭着自己那罐子存钱,能支撑几日?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自己走得匆忙,没有去把衣物钱罐带出来。
当真是走得匆忙吗?她想着,摇摇头。其实也不是,她虽然那时候悲怒交集,却下意识里,仍旧出于自保,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只要东西还在鸣鹿苑,她终究能够名正言顺地回去。至于回去之后,要不要、能不能继续留下……
她咬着唇,心底里生出耻辱、不甘,既自恨自己不争气,却又生出浓烈的、面对现实的无力软弱。
就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乞丐的那番话忽然幽幽响起:顶顶多情的人……嫁与他,无论做妻做妾……一辈子吃穿不愁……
门上传来几下徐缓的敲击声,崔浩的声音在门外说道:“唐姑娘,你还好吗?你洗得太久,水冷了容易着凉。若没什么不妥,就回答我一声。”
她一下子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扶住木桶想要起来,又醒起自己□□,连忙缩回水里,急急道:“我没事。”
果然水已经凉得有些浸肤。
外头再无声音,想是崔浩已经走了。她翻出木桶,取来搭在衣架上的长巾子擦干水,穿好崔浩预备的衣服。
崔滢也曾送过她衣服,被她直接退了回去,一眼也不多看。如今形势比人强,不得不换掉哥哥当初为她置办的衣服,心里一阵刀割样的疼痛。
有个声音起初小小的,后来越来越大,从心里一路响到耳朵里:我想嫁的人,是哥哥,不是任何别人。二公子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他,可是我不愿意嫁给他。
另一个同样大的声音在争辩:可是哥哥死了呀,我要不就不活了,也随爹娘哥哥一起去,倒也一了百了。但凡还想活下去,就不能不找个依靠。
她问自己:你还想活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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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哨子去得晚,只听说了唐梅与崔浩被人当街淋粪的轶闻,却没见到人。
驻足想了想,唐梅被崔浩带走,多半是回王府,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崔滢担心她,自可待她回去后,去找她一一解说清楚。
他正要掉头走开,街那头传来敲锣的声音,一队青衣役从举着对旗对牌,抬着一顶官轿行来,占了大半街面。街上行人纷纷走避。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声:“那牌子上写的是招抚使陆。”
尖哨子站着看了片刻,轿子从他眼前经过。他手指动了动,正想伸到背后取弓箭,霍然省起,他此行没有带弓箭出门。
只好另找机会了。
刘公道交代他三件事情:交还唐斌遗物;刺杀招抚使。这两件事,他都能理解。
然而第三件事,他却百思不得其解:杀宁华郡主崔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