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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夏天来了,高考成绩尚未揭晓,陈背篓已在大肆炫耀,说陈望春考上名牌大学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这给刘麦秆很大的压力。
每天夜里,刘麦秆都在失眠,在思考琢磨刘爱雨的出路,只要刘爱雨在,村里人的嘴巴就一天也不闲着,总要编排一些故事来,加之陈望春要金榜题名,围绕刘爱雨陈望春两人的话题,就没个完。
陈望春高中状元,刘爱雨却在出卖苦力,这差别太大了,刘麦秆要带着刘爱雨一起出去躲躲。
刘爱雨说:“不去,比赛还没结束呢。”
刘麦秆说:“你就是个属鸭子的,浑身就剩下个嘴硬,你脸皮厚,就等着看人家的热闹吧。”
其实,刘爱雨一天也不想在村里呆了,她想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一辈子也不想回来。
该去哪里?刘爱雨想到了当兵,电视电影上,那些女兵们一身军装,英姿飒爽,太神气了。
听说当兵要送礼、要有关系,她在想,哪怕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当上兵,都值。
但是,她这个热气腾腾的梦想,不到几天就无情地碎裂了,她额头上和小腿上各有一个疤,这两块疤,是她当兵的最大障碍,尤其额头上的疤,体检是通不过的。
摸着额头,她想起了往事,心里恨恨地念叨,陈望春,你可把我害苦了。
参加完高考的陈望春虽然呆在家里,但他几乎足不出门,即使和他一墙之隔的刘爱雨,也见不到他的面。
十年寒窗九载熬油,陈望春终于熬出来了,刘爱雨为她高兴,又莫名地辛酸。
时间太快了,从1992年秋天,他们被撵上跑道,不觉已经六年过去了,六年前,他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六年后,却有天壤之别,造化弄人啊。
就在刘爱雨一筹莫展时,碎红居然来了,她的理发店关门后,这一年,她主要在做一件事,就是离婚,她醒悟了,不能再养那个寄生虫了,她得为自己的后半生打算。
经过艰难漫长的谈判,碎红终于离婚了,两个孩子,儿子随爹,女儿跟她,女儿现在寄养在娘家,她出外打工,赚钱抚养两个孩子。
碎红的表妹苏妲己在广东那边的电子厂,说那边大量招收女工,管吃管住,每月能赚七八百块钱。
苏妲己在那边已经五六年了,还是厂里的一个小领导,过年回家时,给孩子的红包都是十元二十元的,很有钱。
碎红拉着刘爱雨的手,说:“我们一起去,干好了,赚了钱,就留在那边,再不回这破地方了,咱这里,人穷得只剩下一张糟践人的嘴巴了。”
刘爱雨很兴奋,这几年来,她一直梦想着走得远远的,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没有一个熟人的地方,开始她的新生活,但她对远方却一无所知。
碎红的到来,为刘爱雨打开了一扇窗,她向南方眺望,听说那里有一眼望不到顶的高楼,一望无际的大海,吹来的风都是蓝色的。
这一次,刘麦秆没有反对,都说广东那边很发达,遍地都是钱,只要肯弯腰,几年就赚个富翁。
破天荒地,刘麦秆豪爽地给了刘爱雨二百块钱的路费,再三叮咛她,赚了钱就寄回家来。
一个薄雾笼罩的早晨,刘爱雨和碎红搭上一辆蹦蹦车,一路颠簸到镇上,从镇上坐班车到县上,再从县上到西安,才能搭上去广东的火车。
刘爱雨走后第三天,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陈望春考上了北京大学,他的高考成绩是极其罕见的满分,毫无悬念地摘取了全省理科状元的桂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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