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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背篓带陈望春回家了。
至此,陈背篓已经为陈望春治病花去了八万块钱,这些钱都是打着陈望春订婚结婚的旗号借的。
陈背篓认为只要这八万块钱花了,陈望春的病就会好起来,他就能去工作能赚钱,也能谈对象结婚,像一个正常人生活。
因此,当康复医院打来电话,让他办理出院手续时,他兴冲冲地以为陈望春病好了,那一刻,他感觉天高地阔,身子轻飘飘的。
医院却告诉他,这种病急不得,让回家去慢慢修养。
陈背篓兜头被浇了一桶冷水,里外都凉透了,当初进来时,医院拍着胸脯保证说药到病除,现在住了快两年了,钱花了一河滩,却说治不了,让回家去。
八万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陈背篓发了一通牢骚,但没有人和他吵和他辩,他们都面带微笑、和蔼可亲,让你憋了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
坐了火车坐汽车,倒了几次车,回到镇上时,太阳偏西了,如果这个时候上路,到油坊门正好是晚饭前,人们都在老磨坊前说闲话,正好被他们逮个正着。
陈背篓在镇上磨蹭着,他希望天早点黑,然后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家。
陈背篓咬咬牙,要了两碗羊肉泡,现在,他已债务累累,但头烂了不在乎再添一个疤,先吃饱肚子再说。
然而,陈望春只拨拉了几下,就放下了筷子,陈背篓不高兴,有病难道连饭都吃不下吗?
这一路上,陈背篓对陈望春极其不满,压了一肚子火气,幸幸苦苦地供他上学,对他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跑赢刘爱雨,让刘麦秆光腚推磨、转圈丢人。
但他上了大学上研究生,上了研究生又上博士,最后好不容易工作了,又病了,没见挣几个钱,倒把家底掏空,还欠了村里人一屁股债。
陈背篓一肚子的怒火,他生硬地说:“吃!”
陈望春哆嗦了一下,又拿起筷子,但他实在难以下咽,一筷子一筷子,硬往喉咙里塞,塞着塞着,一阵恶心,哇的一声,全吐了。
店里的客人看见了,一个个捂住鼻子跑了,店主走过来,不高兴地训斥,陈望春呆呆地坐着,陈背篓怒气冲天,一把拽起陈望春就走。
月亮升起来了,很大很圆,照得如白昼一般。
从镇上通往油坊门的路,是一条沙石路,当年,陈望春去北京时,天降大雨,路上泥泞不堪,油坊门人硬是把他从村里抬到了镇上,坐上了去西安的班车。
当年,一向沉默寡言的陈望春说,我以后一定给你们修一条柏油马路。
快二十年过去了,这条稀烂公路,被人们吐槽嘲弄,无数次地投诉反映,最后终于铺上了一层石子,风雨无阻了。
因为车少,除了路中间的两道车辙,全都长满了野草。路边开着各色的格桑花,陈望春似乎对这些野花大感兴趣,他摘了一朵又一朵,陈背篓看着,鼻子不满地哼哼着,一个大小伙子,喜欢花花草草,像个娘们一样。
夜里十点多,陈背篓和陈望春悄悄地进了村,尽管这个时候,村子早就睡熟了,连一只醒着的狗和猫也没有,但陈背篓不敢大意,他轻手轻脚地,贴着墙根走,唯恐遇上人。
关紧大门后,陈背篓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弦松了,他把陈望春安置在魁星楼上,楼上僻静,即使有人来了,一般也不上楼上去。
随着徐朝阳校长的退休,再也没有师生记得魁星楼,它耀眼的光环已经完全褪去,没有一点光亮的色彩了。
除了吃饭上厕所,陈背篓不让陈望春轻易下楼,陈望春潜回油坊门,是一个秘密,他必须守住这个秘密,等陈望春康复之后,再让他悄悄回到北京去。
陈望春的病,陈背篓琢磨了很久,既然北京的大医院都没有办法,那只能试一试偏方了。
陈望春的偏方,就是走神鬼之道,有时候,现代医学解决不了的难题,求神问鬼,就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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