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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电闪雷鸣,凄厉的风带着狂乱的雨从海上席卷而来。
沉睡的大青山被惊醒了,半山腰上,一栋孤立的双层平房里亮起一盏昏黄的灯。一个女人从二楼的卧室走出来,她一脸的慵倦,连连打着哈欠。拖鞋声踢踢踏踏下到一楼的客厅,女人拉开窗帘,伸手把一些没有上卡的窗户——关个严实。
刚才那张脸是人还是?她不由地想起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虽然住到这栋房子不到半年,但从木屋区街坊们闪烁其词的言语中她揣度到:楼下的大厅里曾经死过两个人死于非命。她绷紧了神经,竖起两只耳朵时时警惕着楼下的动静。
闪电过后又是一声闷沉的雷,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
“军统特别调查组孔云华。”来人走到警戒区,亮了亮证件:“现在由我们来受理这个案子,你们辛苦了。”
那个年纪大的老警员点点头,没有太多的寒暄,他就带领重案组的人朝案发的屋子走去。年轻的学警总算见识了军统特别调查组办案的效率。
抬起头时,右侧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女人惊慌失措,掩面大叫着连连后退。亮光里,她看见右上的玻璃窗格上贴着一张似人非人的脸:脸色惨白,五官扭曲,样子十分骇人。
“难道是我看花眼了?”她安慰自己,接着又连连摇头。
就在此时,那两只手突然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女人喘不过气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两只脚在席梦思床上使劲地乱蹬。她拼命地抵抗,然而脖子上的力道却越来越紧,她的头被扭到枕头的一边。
当十几个军装警员陆陆续续上山来时,新界的贫民村的村民们方才知道出了大事。当他们确认出事的是“鬼屋”时,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沉重、暧昧,可以看得出,他们在极力地掩饰着内心的恐慌。
平日里,街坊们把这栋孤立的房子叫作为鬼屋。有关这栋房子的种种说法在她心里留下的阴霸弥漫开来她听到楼下厨房里锅碗倒地的声响、逃窜老鼠尖厉的叫声、还有客厅里艳沓的疑似脚步声……
她快要哭出来了,心有不甘地又重拨了两遍。外面世界的狂乱、近在咫尺的危险在她心里狂抓,她抓住手机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我看——我还是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们?”学警刚说完马上又感觉不妥。
警方在“鬼屋”里里外外忙碌着,贫民村的村民们或打着伞或披着雨衣,有的站在自家的楼顶、有的站在山道边的高地上,漠然对着“鬼屋”这边张望。他们三五成群,挤在一块窃窃私语。几个胆大的还跑到近前来围观,被执勤的警员斥退在警戒线外。
死者全身赤|裸,绷直了身体,好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最离奇的是死者的双手,她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指头陷入肌肉之中。她的头发蓬乱,头侧向枕头的一边,眼睛圆瞪,眸子里流露出无限的恐惧。
只见他们一走近现场,马上分散开来。有的去了屋前屋后,有的分布在大厅里,那个为首的孔云华高级督察则带着几个人,直奔二楼而去!
“不要乱说。”前面的警员对着他嘘了一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在这里乱说话,就不怕遭到报应?”
“你别吓唬我啊,我可受不了。”年轻的学警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外面的狂乱不仅没有停歇的气象势头反而越来越激烈。时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漫长,过度的紧张恐惧让她逐渐疲软下来,她躲在被窝里呜咽着,往事一一从她的脑海里漫过幸福的、矛盾的、期望的、失望的……
她再也克制不住,钻进被窝里卷曲成一团。然而窗格上那张扭曲的脸也紧跟着她钻进被窝里,在她十指间晃动。她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老警员又说道:“我说得都是实情,消息早就在警界传开了。只是上面一再辟谣,说那是完全巧合的事。你相信吗?”
迷糊中,她感觉自己的睡衣被褪了下来,两只粗大的手在自己饱满干渴的土地上游走。据说雷鸣电闪风再交加是玉皇大帝和皇母娘娘行房时弄出的动静,为的是向人间注入大量的荷尔蒙。黑暗中那双手似有魔力,很快她就感觉口干唇燥,欲|火如焚。
与其说她无法抗拒,不如说她更加渴望,她渴望着把自己撕成碎片,不管眼前的是人还是鬼。她感觉自己就像大海里漂泊的一叶孤舟,弱小得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脚步声直往楼上而来,粗重缓慢,一步一步紧逼过来。她的心为之一窒,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煎熬中,楼下的大门“嗤啦”响了一下,她的心马上又悬了起来。她听到楼下细微的脚步声,像一阵风似的徐徐而来。她屏住呼吸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地跳。
交织的闪电突然照亮孤立的屋子,一个沉闷的雷所在楼房的顶上,整个房子都震动起来,女人发出—声酣痛淋漓的失叫。
还没靠近卧室,孔云华马上感觉一股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案安现场的情况让他十分震惊,他发誓:那是他加入警队二十年来见过的最为诡异的现场。
狂风暴雨肆虐了一夜,到清晨时终于有所疲软,风小些了,雨淅沥沥地下着,天色阴沉沉的……
“可不是。”另一名年轻的学警附和道:“我在警校时就听说了,前年无缘无故地吊死一个,去年那个死得更离奇古怪,竟然溺死在自家后院的水池里,水池里的水不过腰。今天这个……”
山道蛇行而下,过了一条快速干道,不远处就是屯门市区。黑压压的云层吞噬了市区的高层建筑,正汹涌着朝山上奔来。
卧室里一片凌乱,被子落在地上,床单被死者踢得皱巴巴卷到床尾。
女人好像想起了什么,她飞快地拉上窗帘,跑回二楼的卧室。在床头柜上,她找到一部手机。她急切地拨了一个号码,然而,电话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台风来了,这木屋区太可怕了!”女人喃喃自语,低下头,瞥见宽大睡衣下高高隆起的胸脯。她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羞怯,接着她又幽怨地叹了口气。
老警员向他介绍发现案情的经过:“死者名叫杨阿花,半年前从广东到新界的。最先发现死者的是督导署的尹雪依女士,一天前尹雪依跟死者杨阿花约好今天见面,主要是讨论为她丈夫伤残认定的事宜!”
负责警戒的警员们也在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一名军装警员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村子狗日的有邪气,最近年年有人死于非命,而且一个比一个死得蹊跷。”
雨点僻里啪啦敲打在玻璃窗户上,很快模糊了外面的一切。几点稀疏的雨水溅在她的手背上,寒意蓦然升起,女人睁开惺忪朦胧的眼睛。山下的树木一浪一浪地涌动着,山道那边低矮破旧的民房里也隔三差五地亮起一盏一盏昏黄的灯,成片的铁皮屋顶被凄厉的风掀动着,哗啦啦的响声夹杂在疾风骤雨的喧嚣中,几块塑杵板翻动着朝山顶飞去。
“谁?”女人嘶哑的声音打着颤,她竭力地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要害怕。”老警员安慰他。“自古以来都是冤有仇债有主,我们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就行了。而且,命案很快就会转到……哎,现在外面有传言说,英国人走了后,中国人来了,这才带来了这地方的不平安哪。”
“大家对死者还是敬重点。”一名年纪较大的老警员说道:“这个村子阴气太重,弄不好冤孽就会缠上你。他或许真的不知道,前年那宗吊死案,最先发现死者的证人没过三个月也跳楼死了。而去年那宗溺死案,一名参与调查的警员在度假时,被当地警方发现溺死在海里。”
从启航时的晴空万里惠风细浪,转瞬间风转浪起暗流涌动。汹涌的海浪不停地撞击小舟,小舟发出欢愉的歌唱!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渐行渐远,她听到雷鸣电闪风啸雨打发出的欢快伴奏,她看到一片空白的世界,她还看见一张脸映在卧室的窗格上。
没有回音,外面世界的狂乱直往耳朵里钻,她胆战心惊地从指缝里朝上瞄,窗格上的那张脸不见了。玻璃窗上雨水成帘依稀可以看到舞动的闪电在远处的海上交战。
她时而迎浪而上,时而沉没在波涛里,滚动的波浪一浪一浪,把她送到遥远的地方,她看见天际的海平线,白色的。
他正说着,突然停了下来,那年轻的学警回头一看,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山道上拥簇着上来一帮人,个个身着便装,男男女女,为首的男子身材魁梧,穿着一袭风衣,正大跨步地朝这边走来。